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穿上了衣服,又是怎么出了门。
等她回过神,已经站在了院子里。
而莲朵就站在她五步开外,手上拿着她昨晚折的纸马。
绯衣黑发,静静而立。
沈缨听到自己说了一句话。
她问身边的小兰,那里是不是有个人?
小兰笑得很大声,嚷嚷道:“莲朵姐姐,你看我阿姐傻了。”
沈缨没有理她,缓缓往前走了一步。
莲朵转过身来,两人对视良久。
莲朵笑了起来,晃了晃手上的纸马,喊了一声:“阿缨。”
沈缨只觉的脑子里被重重锤了一下。
她如梦初醒一般,猛地往前走,走到莲朵身前。
她盯着她的眼睛,紧张地问:“莲朵吗?”
莲朵笑着说:“阿缨,我回来了。”
“回来了?你,你没死……”
莲朵撩起额前的头发,说:“福大命大,就是破了相。”
沈缨抬手摸了摸莲朵额上,是从眉心延伸到额角的一道疤痕,她一眼不眨,盯着莲朵看。
她瘦了,也黑了,皮肤粗糙,胭脂粉下有细小疤痕。
莲朵定然受了很多苦。
但她就是这样,温柔宽容,仿佛能包容世间一切苦难。
沈缨闭了闭眼,将莲朵额前的头发放下来。
“你怎么长这么高了,比我们都高。现在,就数王惜最矮,看她日后还如何嚣张。”
莲朵直起身,微垂着眼,拉着沈缨的手,“阿缨,辛苦你了,这么多年,唯有你信我没死。”
“我就知道,你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出事,老天都得保佑你,你这不是回来了么。”
莲朵歪头笑了笑,眼睛眯起来,弯成两道月牙似的弧度。
她说:“是啊,老天有眼。”
沈缨上前轻轻抱住莲朵的身子,怀中的人太瘦了,甚至有些嶙峋。
沈缨终是忍不住哽咽道:“回来好,我会保护你,我们都护你,再没人敢伤你。”
莲朵微微僵硬,好一会儿才抬手在她背上拍了拍,很轻的说:“谢谢。”
沈缨站直身,摸了摸莲朵的头。
掌心下的头发鸦羽一般,简单的在脑后挽了一个发髻,插着一支有些歪了的莲花簪,看起来有些眼熟。
沈缨帮她扶了扶,说道:“去看过莲叔了么?”
莲朵握着她的手,宽大的袖子垂下来,盖在两人手上。
沈缨低头看了一眼,袖上用金线绣着一圈缠枝花纹,很漂亮,但是也很华丽。
沈缨顺着莲朵的力道,同她坐在一旁的石凳上。
莲朵怅然道:“父亲一切安好,只是我的事让他耗尽了心力,如今倒是在寺里住惯了。”
“他说以后便不回家了,寺中僧人不多,无主坟墓无人打理,他留下也能做些善事。”
沈缨点头,“莲叔这些年确实比我们辛苦。”
“好在还有你和王惜,”莲朵红着眼眶,起身冲着沈缨行了一礼。
沈缨皱眉道:“我们之间说什么客气话,当年若是我遭了难,你们定然也会照料我的家人。”
“我说错话了,你莫要生气。”
莲朵笑着拍了下额头,关切道:“听说你在衙门里做事了。很累吧,瞧你这脸色,苍白如纸。”
沈缨抬起袖子擦了擦头上的虚汗。
她身上还有些不舒服,但莲朵回来的喜悦已经冲散了所有不痛快。
她给莲朵倒茶拿点心,一边小心的观察莲朵神色。
她很想问问莲朵,这些年她都去哪了?
为什么不回来?
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谁把她掳走的?
她又是如何逃走的?
……
可她不知道该如何问出口。
她怕莲朵已经努力的遗忘那些噩梦,被自己再一次撕开。
莲朵察觉到她的迟疑,不甚在意:“阿缨,不必为我担忧,再艰难的日子都过去了,不是么?”
“你和王惜也不必自责,当年的事都是意外,谁能想到,那些人敢当着满城人的面公然害我。”
“若非桃源酒庄还有几分薄名,恰好有西域商客看到我,将我救下,还耗费多年为我疗伤,此时的我,早就成了河底的水鬼。”
沈缨怔了一下,说道:“你当时是被外域商客救走了?那为何不送信回来?”
“我被人打晕后扔到城外河内,恰好被胡商所救,对方赶着回家,只寻了队伍中的医者照顾我。”
“我整整躺了半年才醒来,醒来后也勉强能出个声。”
“那时我也不敢说自己是谁,就那么装死装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