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稀疏掌声戛然而止,与此同时是盖塔还有她周围的三个人起身,准备上台发表。她皮肤白皙,脸颊因为激动或是紧张浅浅发红,嘴角的微笑挂在那里像灿烂的月亮。盖塔确实有这样的魔力,她可以不动声色地将四周变为静谧的黑夜。所有人只能从一片沉厚浓郁的安静中屏息窥探,小心翼翼地观赏她的容色举动。我由衷敬佩塞巴斯蒂安,他那勤奋地键盘打字声是此时与地球联系的唯一通道,罔顾坐在这片噪音旁边的我局促不安。
“大家好,我们是西蒙,盖塔,加文,瑞秋,接下来将展示音乐故事书这个项目。”个头最高的男孩子说了很长的简介,而我的目光只盯在那个叫加文的蓝衣服的男孩身上。
他低着头,眼神总是盯向一处,看上去不如其他人外向,被唤到的时候会露出一个硕大的害羞的微笑。他的笑容映衬得他的鼻梁下的阴影有些忧郁,是一种非常悲伤的笑容。加文站在西蒙斜后方,和盖塔全程没有任何互动。
听到盖塔开始向台下征询问题,并致谢,关于“音乐故事书”项目,我的收获沉淀成了一句总结:加文有德国口音。
塞巴斯蒂安停下手上的活,“槿,快到我们了,等下用你的电脑投影。”
我正要点头同意的时候,一个身影探出挨在我旁边。“好久不见啊。”马斯戴着一顶橘红色的帽子,径直插在我和塞巴斯蒂安的对话之间。他活蹦乱跳,看上去已经从摔断腿的事故中全然康复。
马斯作为为数不多的瑞典本地人,在组队时十分抢手。我的法国队友安德烈通过他俏皮可爱但颇为含糊不清的法国口音率先获得了马斯青睐。我涉世未深,也轻松入伙,完全没有意识到此时灾难般的组队形式。塞巴斯蒂安因为反应迟钝而丧失了组队主动选择的权利,最后填补进入我们的四人小队。
我会永远感谢塞巴斯蒂安那句局促的问好,“你们现在几个人,可以再加我一个吗。”在接下来的四周里,他严肃低沉的声音是这个项目持续的福音。
我们缓缓步入讲台。马斯开始介绍,“我们将展示一个使用实体战舰模型的增强现实游戏,如同桌游一般,竞技双方各持一色,通过手机端的虚拟投影互相射击,被击中的战舰损耗生命,直至血条耗尽,决出胜负。”
塞巴斯蒂安对马斯的到来毫无怨言,他保持着一个亲切的笑容,不时点点头表示赞同。
到我了。“我们进行了这款游戏的可用性测试,从效率,出错率,满意度,学习成本等多个维度进行了分析。从测试结果来看,在加入了声音模组后,除了满意度以外的指标都没有显著提高,表明在传播信息过程中,视觉信息通道相较于听觉信息通道具有主导地位。”
我的余光撇到加文听到这句话时抬头看向台上。“与此同时,触觉信息通道所表达的含义有限,在游戏交互中并引起用户的注意,我们没有收到关于这方面的反馈。”
我决定看一眼加文。当我转头看他,发现他正在看我。我看着他说,“在测试的过程中,我们在用户反馈的基础上进行了两轮音效方案的迭代。”在话音停顿时,我很自然地眨了一下眼睛,而他躲开了我的目光。
我们组顺利完成了项目答辩。
塞巴斯蒂安低下头悄声说,“我们应该庆祝一下。”我的心情很好,点了点头。
贺影发来消息,“你们的项目好完整。”
赵春酽:“(鼓掌)晚上来我宿舍嘛,商量一下去挪威纳尔维克玩的事。”
我点开消息提醒,“行啊,晚上见。”
除了各个社交软件上的未读消息外,有一封新邮件。点开看,来自菲利浦莫瑞斯公司,礼貌地问候我,说收到了实习的申请,以及什么时候有空可以通电话。我非常快速地打字回复说,任何时候都可以。
出乎意料,她的电话立刻播了过来。我从教室的后门出来,在走廊里的绿色沙发上坐下。深呼吸,按下接听键。“你好,我是安娜,是菲利浦莫瑞斯公司的。请问你是韩槿吗。”
她的语气非常温柔,但又直接。我的心中充满了期待与喜悦,“是的,我是韩槿。”
“太好了,我们很开心收到了你投递的实习申请。下周二在公司参加创意集会,届时北欧多个小组的管理人员都会在场,我们会举行一些活动帮助你了解菲利浦莫瑞斯公司的企业文化,请问你有兴趣参加吗?”
“有的,有的。”
“太好了,具体的时间以及地点我会邮件发给你,如果你不在斯德哥尔摩的话可以在邮件里注明,我们会报销所有的出行费用。”
“好的,谢谢你。”
“很高兴和你聊天,槿,期待下周二和你相见。”
手机被我紧紧攥着,我生怕自己听漏了任何一个单词。如果拿到这个工作,我糟糕的经济状况应该会得到极大缓解。正在要起身走回到教室的瞬间,我发觉那个穿蓝色衣服的男孩恰好从我身边走过。
他走过,留下微小的气旋,传来淡淡烟草味,混合着木质调的香水。他的步伐听上去一错一顿,似乎随时都会转身。我跟在他身后两步的距离,不远不近。错落的阳光沾在他的衣服上,尘埃有指向地腾起来,我的呼吸声因此变得很轻。
他拉开那道沉重的教室门,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右脚和肩膀抵在门框上,抬眼的动作十分明显,头朝教室内侧了侧。原来他知道我跟在身后。我以为他会说些什么词的,比如说,你先进,女士优先,请。
但是什么也没说,他只微微笑着地看看我,又像是没有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