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我听见了前方有回声,似乎是杨锦的声音。我喜出望外,连忙往前面冲了过去。
结果冲了一段,发现越往前面,长明灯就越暗,道路就越黑。
我听俞瑜说过,这是阳气极少,阴气极盛的表现,肯定有些了不得的东西在那儿。
于是我停住脚步,不敢贸然前行。
只是,前方杨锦他们的呼喊声越发清晰,让我不住要挪步过去。
我摸了摸身上,只剩下三个火折子了。前面似乎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还是省着点用吧。趁着现在长明灯还比较亮,就先不用火折子吧。
于是,我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快步往深处走去。
灯光越来越暗,我的眼睛慢慢适应了较暗的光线,于是大胆朝两侧张望。依稀能看见墙上渐渐多了一些浮雕,地板上隐约也有一些,我心里感慨,墓主陛下真是阔绰,周围都雕刻了这么多栩栩如生的东西,看来这儿离主墓室不远了。
又走了一段,一不留神被什么东西绊到了,咔擦一声,似乎踩碎了什么,脚底很疼。我心想,糟了,难道是踩坏了雕刻的东西了?我得看看伤口,先包扎一下。
于是我摸索出火折子来,点燃了。往脚底一照,差点没背过气去——
哪是什么浮雕啊,是人的头骨啊!
天灵盖都被我踩得碎了,只剩下两只大大的眼框,似乎是死死地盯着我看。下颌骨那里裂开了,长着一株血红色的不知名的花,花瓣被我刚才的一脚踩掉了一些。
不对,刚才我觉得好像墙壁上那些也是、也是浮雕啊……
我再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做好最坏打算之后,用力一睁眼,用火折子照向墙壁。
我的亲娘啊,真的全是骷髅!
而且……全是附在墙壁上的!似乎是被什么黏住,一层层的,一个又一个地抱着,像是癞蛤蟆抱对一样。
再照甬道地板,也都铺着骷髅,远处密密麻麻的,白骨不知道叠了多少层,以致远处眼力可及之处,白骨堵住了通道!
文字根本无法形容那恐怖景象的万一!
我吓得魂飞魄散,怔在当场许久都动不了。火折子燃尽了,烧到我的手,疼的我大叫一声,猛地一扔,将火折子扔到甬道深处去了。
深处的白骨竟然一下子全部燃烧起来了,一时热浪直逼而来。我吓得掉头就跑。
跌跌撞撞跑了大约百来米,白骨少了,火势也不再蔓延。我向后看了一眼火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靠在墙边不断地喘气。激动过度,差点儿把路旁的人俑灯给推翻了。
火一直在离我十尺以外的地方猛烈地燃烧,发出刺鼻的味道,像是油脂和焦木混在一起的味道。
我心有余悸地望着火,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可是该怎么冷静?周围都是……不,不能再想周围是些什么幺蛾子了。我要想……要想什么才好?啊,对了,快些想,为什么会出现白骨如此大规模的燃烧的情景?
嗯……其一,白骨能燃,而且从刚才闻到的气味来看,骨头上面一定是含有残留的油脂。其二,这墓道里面阳气(现代汉语所谓的氧气是也)其实是十分充足的,否则不会出现如此大规模的燃烧。
这就说明,墓肯定有另外的出口,直接通到地面,这样才会使阳气如此充裕。照这么看,刚才白骨堆积最密集的地方,应该是阳气最密集的地方了。那里或许就是出口!
这两个问题算是解决掉了。可是,还有些不对。
刚才见到白骨里面生出血红色的花草,是怎么回事?月姐儿说万物生长靠太阳的,墓里面没有没有太阳,它怎么长得?
另外,甬道深处为什么会堆积有如此多的骨架?而且似乎是由少到多堆积过去的。是建墓者故意所为?可是,那些骨头的动作如此诡谲,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们。
这些是白骨,又不是人。吸引他们的,绝对不会是阳间气息啊。
而且旁边摆放着的人俑长明灯,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是动作吗?还是表情?
呃,人俑灯有各种动作表情不是很正常么,小应——我尝试着说服自己——怕就别看它嘛,它又不会活过来。
活……过来?!
糟糕,好像真觉得左后方有片阴影动了一下!
我再次被自己的想象力吓得呼吸困难。
不行,再想下去我会被逼疯掉的。可是,现在孤零零的一个人,我该做什么才好?不如按俞瑜所说的那样,觉得烦闷的时候,试着排除杂念,澄清灵台?
排除杂念,什么叫排除杂念啊。什么也别想?真是扯淡!说这话的人绝对没有孤身一人在布满白骨的秦代古墓里面呆过。
我听见有人在低声吟诵着什么,片刻之后,吟诵声变成了清幽飘渺的女声,虽然听不清楚,但有种森森然、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感觉。我听着,心里相当畏惧,腿软得要命,根本就站不起来。
咏唱的声音真的越来越近了,这不是幻觉。我甚至能听清楚她唱的几句歌词:“招兮地魂,来去兮六龙,归去复西来……”
是招魂曲!
我咬紧牙关,颤抖着手取下背后的弓和箭,拈弓待射。可心里相当虚,不知道那唱歌的到底是僵尸还是女鬼。僵尸或许射一箭就可以,女鬼的话,怕且射不死啊。我又没有符咒在身,怎么治得了她?!
麻烦了,还是走为上计!
我试着挪了挪我的脚。伤口居然没有流血了,而是化脓流出脓水了……不过幸好还能动。我侧身跑,朝着没有白骨燃烧的地方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以防那女的冷不丁地出现在我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