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仪尊位,又有皇子傍身,自然风光无限。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大抵如是。
这样迎来送往,含笑应对,不免觉得乏闷劳累。好在予沐满月礼已过,甄嬛便约上眉庄去太液池泛舟散心,总算疏散了些许心中的烦闷。彼时眉庄还笑她,越来越像方顺仪了。
她只是摇头,如何能有淳儿那般天真无邪的心境呢?
生辰前一日,玄凌特意亲自领了贺礼来,命李长依次唱到:金屑组文茵一铺,五色同心大结一盘,鸳鸯万金锦一疋,枕前不夜珠一枚,含香绿毛狸藉一铺,龙香握鱼二首,精金筘环四指,若亡绛绡单衣一袭,香文罗手藉三幅,碧玉膏奁一盒。各色时新宫缎各八匹,各色异域进贡小玩意一。
甄嬛两世加起来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这点子深沉还有,不过看在玄凌一脸“求表扬求夸奖”的份儿上还是给面子地弯了眉眼,面色绯红地笑道:“四郎恩典,胜在用心,嬛嬛永志不忘。”
反正都是浮于表面的话,玄凌这个皇帝金口玉言的永志不忘也不过是说说而已,她的话就更加不值一提了。况且这么多从未见过的珍贵之物照耀得宫室莹亮如白昼,是个女人也会眼前一亮,无关风月。
玄凌见了欣喜道:“朕很久以前读《飞燕外传》,很好奇成帝是否真赐给飞燕这些宝物。朕想成帝给得起飞燕的,朕必定也给得起你。所以命人去搜罗了来,只为博卿一笑。”
甄嬛想起初承恩宠那晚与玄凌关于汉成帝的谈论,不禁哑然失笑:“这些东西的名字臣妾只以为是杂记上史家杜撰的,难为四郎费心寻了来。”
玄凌只是笑,将那件绛绡单衣披在甄嬛身上,含情脉脉道:“嬛嬛明日就穿这个吧,必然倾倒众生。”
银紫色凤尾图案的绛绡单衣,一尾一尾的翎毛,在日光下幽幽闪烁着孔雀蓝的光泽。
甄嬛抚着衣摆,轻笑出声:“何必倾倒众生?嬛嬛不贪心,只愿倾倒四郎一人而已。”
玄凌配合地佯装作绝倒之状,大笑道:“朕早已为你倾倒。”
到了夜间,清点各宫各府送来的贺礼,槿汐一一捡择禀报。近支的亲贵王公,包括汝南王府,都有丰厚礼物献上。一半是冲着玄凌对她的宠爱,一半是冲着予泽。
槿汐一一翻看过,独独将清河王府送来的礼物挑了出来,笑道:“六王爷是风雅之人。这把紫玉箫虽称不上名贵,可这雕工精致绝伦,还刻着‘潜溪’二字……莫非竟是出自卫大家之手?”
卫大家是前朝赫赫有名的雕刻师,出自他手的乐器无不被奉为稀世珍品。甄嬛略有耳闻,对玄清如此阔绰的手笔弄得心头不安。
“定是王爷听说了温仪帝姬生辰宴上主子吹的箫曲,才巴巴儿送了这个过来。”一旁的流朱嫣然轻笑,“都说清河王殿下为人风雅,果然不像旁人,只送些金玉之物。”
“礼物不分贵贱轻重。既然送来,就都是人情往来,当雅俗共赏才是。”甄嬛瞥她一眼,淡淡道。
流朱吐了吐舌头:“奴婢知道了。”
槿汐见了,忙打圆场:“主子您瞧,王爷还送来一坛桂花酒呢。这时节哪来的桂花?想必是去岁中秋时,王爷听陛下说起,便预备着了。”
甄嬛一笑了之,大概是那日她送桂花酒与边关将士的缘故吧。然而她总觉得玄清此举有些奇怪,让她隐隐不安。
生辰筵席开在上林苑的重华殿,此处殿阁辉煌、风景宜人,一边饮酒欢会一边赏如画美景,倒也十分风雅。
这一日自然是甄嬛的主场。她坐于玄凌身旁,周旋于后妃、命妇之间,言笑晏晏,八面玲珑。满殿人影幢幢,对着她的却都只是漫溢的笑脸。
偶尔,甄嬛的目光扫过远远的恬嫔,她的笑容格外清苦些,身子单弱仿佛飘飘欲坠的风筝,她坐在众多低位妃嫔中,显得十分落寞,看向上方的眼神里充满了嫉妒和怨恨交加的复杂情绪。
甄嬛不知道这其中的恨是否有对她的,或许还有对玄凌的——这个男人的薄情寡义,本身就是在拉仇恨,怪不得别人。
当然,恬嫔最应该恨的还是皙华夫人,但她也明白自己的斤两。若甄嬛所料不错,此刻她应该已经投靠了皇后。
待冠冕堂皇的祝语说完,便是箜篌琴瑟清逸奏起,舞姬翩然起舞,歌伎击节而唱。甄嬛不喜欢吵闹,所以只是自顾自地打量在场众人,偶尔与玄凌或是眉庄交谈两句。
这亦是眉庄出月后第一次出席这样盛大的宴会,她的身体恢复得甚好,人也略微丰润了一些,容色也更显出母性的沉静,如波澜不惊的一湖静水,落落大方中自有一股端庄持重之色。
酒至半酣,连喜欢享受的玄凌也觉得歌舞发腻。因不见清河王玄清在座,亦无人知晓他去向,玄凌便付之一笑:“这个六弟又不晓得去哪里了。”
玄清一向是自由自在的秉性,玄凌都随他去,甄嬛怕招惹烂桃花也无心关注,只盼着他的不知所踪与自己无关。四下望去,众人的热闹间,汝南王的正妃贺氏偏坐一隅,神色郁郁却一言不发。
甄嬛忽然想起书中甄家的败落,除了管家的陷害,未尝没有甄嬛曾与汝南王妃来往、又为其与世子向玄凌求情,以致玄凌疑心的缘故。就是这一星半点的疑影儿,积少成多,一并发作起来便是雷霆之势。
汝南王是皙华夫人身后最强大的势力,玄凌一向十分忌惮,甄嬛思来想去还是不要乱发善心了,和贺氏再投缘,她终究是汝南王的正妃,早晚没有个好下场,于甄嬛日后也无大益处。
倒是片刻之后皙华夫人遣了贴身宫女颂芝过去探问,稍后又将贺氏带到偏殿,请了太医过来诊治。
玄凌见皙华夫人那里来往频繁,因问皇后:“皙华夫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