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婉玉那话,分明是暗讽她出生卑贱,能进东宫也不过是以色侍君的燕雀,自然不能同日后身份高贵如鸿鹄的太子妃相提并论。 这是提点她注意些身份,即便栖在梧桐之下,也不过是心智短小的燕雀,焉能与鸿鹄比肩? 这话对沈岁晚倒是没有多大的波动,自知出生低微十余年,也没妄想过往高处爬。 倒是这张婉玉,是以何立场来说这般话? 沈岁晚轻笑着微微摇摇头。 方要走进殿中,就听前面传来几声不寻常,抬眼一见,正是那些青年才俊结伴而来。 在座的,世家姑娘居多,多是没有婚配的,一些夫人也顾着打量一二,好为自家姑娘相看。 不一会儿,只见人群中走出几人,锦袍玉带,带着玉冠的几位男子,为首的正是一脸冷沉的太子殿下。 众人回神,忙躬身见礼。 沈律今日一身鹊羽色绣四爪龙乘云的暗纹云锦袍,虽面如刀裁般冷硬清俊,却无人敢多看。 见太子殿下过来,诸位夫人姑娘都收回了方才打量的眼神,纷纷微微撤步,给太子殿下让行。 沈律淡漠的扫了一眼立在一边的张计芸,漠然出声道:“皇后请。” 张计芸看了眼直视她的太子,眼底漆黑,瞧着有毫不掩饰的狠厉。 习惯了太子不唤“母后”二字,张计芸不想多看太子这冷沉的眼神,怕在这锐利之色下露怯,提裙在人的搀扶下,率先进了殿中。 倒是原先同昭映公主在一处搀着皇后的张婉玉没有跟着进去,皇后和昭映一走,反倒是她站在了最前面,十分打眼。 但沈律却是没瞧见一般,转眼便上了台阶,只留下修长沉稳的背影,众人方要起身,却见沈律脚下一顿,径直侧身看了过来。 福岚躬身上前,以为是有些什么吩咐,却见沈律在人群中搜罗一圈,停在最后面那倩影上。 沈岁晚本就在偷偷看前面,沈律一看过来在,便对上了他那冷凉的视线。 倒是殿中灯树通明,渲出殿外的光照亮了立在阶上沈律。 灯光光影下,越发棱角分明,也越发瞧着居高临下,让人不敢直视。 突然,眼见沈律的手轻轻招了招,沈岁晚一愣,看着沈律,这是让她过去之意? 眼见沈律眉头细微一皱,像是有些不耐烦,福岚忙从沈律身边走着过来,引得一众姑娘注意。 福岚将沈岁晚搀起来,“昭训,殿下等着呢。” 抿了抿嘴,有些受宠若惊和忐忑,不大习惯这么多夫人姑娘看过来的各有深意的目光。 同福岚方走到阶前,果真见沈律等得不耐烦地看了一眼,径直转身走了。 不过,瞧着这落后两三步的两人,足够在阶下候着的众人惊讶了。 见前面那冷峻修长的背影,在灯光里多了几分暖色,沈岁晚忙提裙快步跟上。 “殿下......” 沈律闻声,余光见姑娘落后一步,有些气虚不稳的微喘着,沉稳的脚步不自觉的微微缓了缓。 东宫的女眷现下仅有沈岁晚一人,是以她的位置也安置在沈律身边,好贴身伺候太子殿下。 对面正是先前在姜太师府中见过的三殿下沈徇,一身天青圆领袍,身后跟着位藕色苏绣芙蓉襦裙的女子,配饰华丽,应当就是沈徇的侧妃,勇毅伯府的姑娘,吕颜。 方一坐下,沈徇便抬眼看过来,在沈律面上停顿几瞬,而后,竟意外的看了眼沈岁晚。 沈岁晚忙移开眼,正好见身边福岚要给沈律添清御酒,忙伸手接过。 “岁岁为殿下添盏。”言语有些殷勤。 沈律见那白玉瓷的六瓣温酒盏上,陡然伸出一只好看到有些春色的手,拿起那温酒盏里的折耳执壶,轻盈的为他倒起酒来。 沈律漆如点墨的视线在那白皙纤凝的手上停顿了几瞬,旋即移开。 沈岁晚将执壶放回去时,不小心沾了些酒水,忙低头擦拭。 她与沈律坐得不近不远,正好隔着半人的距离,这一距离,正好能轻浅幽幽的闻得到对方身上的沉香。 看了眼沈律腰间配着的香囊,是个烟墨色织金宫绣的香囊,一看就是出自东宫的织锦司,比她绣的那香囊技艺精巧了不止一倍。 赠予沈律香囊时,便知他不会佩戴,沈岁晚现下也没多少失落的心思。 收回眼神时,不自觉的落在沈律那劲腰上,瞧着劲瘦有力,她忙移开眼。 刚好这时,皇帝到了,沈岁晚跟着众人,从位子上起身行跪拜之礼。 听闻平身时,只见皇帝已经到了那高台上坐着回身了,倒是身边却多了一位美人,二九妙龄的模样。 这位美人同张皇后一左一右的坐在一身威严的皇帝旁边。 沈岁晚起身时,大着胆子往前看了一眼这妙龄的女子,却陡然感觉眉眼间又几丝熟悉,一时有些一头雾水。 皇帝说了些体恤臣下的话,宫侍们就各自列队鱼贯而入,端着各色精巧的珍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