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出现,在暗夜中显得格外突兀。 小月坐起身,往那边看过去。 朱宸濠也觉出不对。 月黑风高的夜晚,总会让人联想到杀戮。 耳畔呼呼的风声也跟刚才不一样,当中似是夹杂着哭喊惊叫。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火光,他们在高处自然一览无余。 火势好像又变大了些。 青妹和阿红跑近山坡边仔细看了片刻,突然惊呼起来:“那是我们村子,是我们村子!” 众人立时启程下山。 可山路崎岖,夜色中行路更是艰难。紧赶慢赶,待他们几近返回,天色已然大亮。 行至靠近村子的半山坡处,朱宸濠令众人停下,让崔琦先去探路。 崔琦很快赶回。他面色凝重冲王爷微微摇了摇头。 青妹阿红早就等不及,向村子急奔而去。朱宸濠和小月他们也赶紧跟上。 暮秋料峭,露重霜寒。 还未进村,山风已提前送来刺鼻的血腥之气和火燎肉身后的焦臭之味。 每靠近一步,逼人的死亡气息就越发浓烈。 一进村,所踏之地尽被污血染透。村中屋舍土地,大半已看不出原有模样。 四下横陈的躯体,几乎没有一具完整。处处皆是黑红焦褐的块块斑驳。 一个个曾经鲜活的生命,现下都支离破碎,被随意抛在地上。 还有叶子的姐姐,那个和善爱笑腼腆可亲的女子。此刻,她却衣衫尽无,直挺挺躺在坚硬冰冷的碾盘之上。 本来,下个月,就是她的嫁期。 小月脱下外裳盖住她,伸手阖上她满是绝望的双目。 梅香在一旁掩面哭泣,小月面上也湿濡一片。 从踏进村子,朱宸濠便一直未开口。他面色冷凝如霜,目中却似有赤焰在跳动。腮处暴起的根根筋络,明明白白昭示出他此刻强压的怒火。 卢平崔琦他们几个,也用力攥上身侧的剑柄。 青妹阿红不顾一切地哭喊着扑上前,在散乱的残躯里不住翻找,血污很快溅满全身。最后她们都停下来,伏地痛哭。 青妹哭了一阵,一把抹去泪水。 “我跟他们拼了!”她拾起地上一把短刀就要朝外冲。 朱宸濠拦下她:“你这样冲动前去,只是送死!还是先将村里人好好安葬吧!” 村外一处山崖旁的空地上,多了数十个潮湿新土堆起的坟茔。 两个女孩咬破手指,在劈开的木桩上题上家人姓名。 村民安葬已毕,崔琦卢平互相交换视线。 “王爷!”他们同时上前,抱拳请命。 “王爷?!”青妹阿红模糊着泪眼,惊愕万分地看向朱宸濠。 将小月她们几个送回山下官驿,朱宸濠要她们第二日天亮后再去村民坟茔处。 交代完,他便领着崔琦卢平等人又上山了。 整整一夜,他都没有回来。 卧榻上辗转难眠,小月阖眼就是村中惨烈的一幕。梅香也是一样睡不着,便在一旁陪着小月。 青妹和阿红想是哭累了,反倒睡得很沉。 第二日天光未明,她们便赶至那处山崖。 晨曦未现,萦绕山间的灰蓝寒雾尚未散去。 远远的,似是有人影向这边而来,是他们么? 待人影行至近前,小月才看清。 劲步而来的十余人,像是刚从血水里出来一般。 朱宸濠身上衣衫已辨不出本来模样,发间也是一块块干涸盘结的黑红。 他们手里都拎着几个血淋淋的包裹。是被削下的贼匪头颅! 包裹下端零星渗下点点猩红,一路尾随。 墓地一旁的岩缝里,一丛丛石蒜开得浓烈招摇。 他们身后这些血滴,落地时,四下嘭溅出触手,似是石蒜从地底延伸过来花瓣。 除了身边一直跟随的几名护卫,另还有四五个蒙面黑衣人。 蒙面人等上前将头颅搁下,单刀撑地朝朱宸濠跪拜后,又飞身离去。 刚刚经过杀戮的他,面上血污犹存。朱宸濠并没有多说什么,但小月能猜出昨晚厮杀的酣烈。漆黑的暗夜中,刀剑相击的流瀑映上他的瞳眸。 那,是能穿透暗夜的寒光! 三百多人的匪窝一夜之间被荡平。怀庆知府魏似锦是个实在人,震惊之余,更是对朱宸濠感激不尽。 在任期间,宁王帮他解决了下辖地这么大一个麻烦,实是让他大受感动。他不由感叹,宁王不愧是万人称颂的侠王,比自己这里的藩王强了不知多少倍。郑王向来蛮横霸道,不知惹了多少麻烦让他难堪难办。 他无比羡慕南昌同僚,只恨自己无福在宁王藩地任职。遂诚心诚意上奏一表,将事情来龙去脉一一详尽禀明,并顺道将朱宸濠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狠狠夸了个遍。 “一夜之间就荡平匪窝?这小子可真够狠的!他这是把在朝上受的怨气都撒这儿了!”听了童叟的禀报,朱祐枔圆瞪铜铃大眼,大为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