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问好的话,没想到门一开,她被吓得全忘了。
见他拘谨工整惯了,突然这么松垮,有些不适应。
郑子潇只披了件墨色的长衫,稀松系着带子。头发披在身后,眼角还挂着些病气。整个人像是幽灵,毫无生机。
暮色昏暗,阴冷割人。
他好像有些局促,先是收了收自己的衣襟,把里面的中衣藏好。
“我不知道你要来,有些失礼了。”
声音也有无限的病意,毫无中气。
孟湘湘心软,小声问,“我能进去吗?”
“好。”
他侧身,让开条路,整个人却僵硬地古怪,倚靠着门勉强站着。
孟湘湘走进去,再回头望他,没想到他身子一歪,当着她的面倒了下去。
就像枯叶飘落树枝。
孟湘湘连忙扶着他,没想到他突然躲开,浑身哆嗦不止,硬生生给自己憋出一身冷汗。
“湘湘,我能自己站起来。”
他说着,好似在忍什么,直到眼底泛红,整个人脸色比墙还白,才挣扎着站起。然后踉踉跄跄,走向椅子,唯独腰背笔直,挺拔如松。
他自己没注意到,脊背和肩上,又有血往外一点点渗开。
孟湘湘坐在他身边,看他神色如常,手却止不住地抖,着急道:“王爷明明说不重,怎么成这样?”
“就是不重,刚才起猛了,你别怕,我还能摘叶飞花。”
他说着,薅起桌上盆栽里宽阔的残叶,反手一掷,如刀似箭般叶子飞出去,稳稳钉死在门板上。
只是他的小臂,因压着痛,一直在抖。
孟湘湘知道他在硬撑,酸涩之下,说道:“我不是怕,我是真的替你疼。”
郑子潇心尖塌了一块,默不作声。
他突然发现孟湘湘红了眼,开口道:“湘湘,你不能为我难受。”
“为什么?”
“我会经历很多这样的事情,但你不能经历,也不要替我疼。”
“因为鹧鸪山的事情吗?”
她终于知道,在佛前,双剑置于身旁,郑子潇的虔诚到底来自何处。
他是真的渴望救赎,站在悬崖边上,只要松懈一分就会万劫不复。
郑子潇有些错愕,随之是恐惧。
这样的感觉牵动三魂七魄,骨头上的伤都跟着疼。
疼痛好像造成了幻觉,他发现自己手上鲜血淋漓,怎么都洗不干净。
郑子潇舔了舔干裂的唇,“你……都知道了。”
“嗯。”
她目光坚定,道:“对不起,我本该等你愿意亲口告诉我,但喜宴上她们聊天,我不小心听去,我又不能捂住她们嘴。”
“是我不好,不够坦诚,总想欺骗你。”
说完郑子潇侧脸,想要藏住自己的神情。
“我知道你是什么人,郑子潇。”
“你不怕我吗?”
孟湘湘轻快地笑了,眼底却充满苦楚,“我为什么怕你,你那么好。”
“可我也不想要你的怜悯。”
“我不怜悯你,我只想敬你,好吗?”
她像哄受伤的小动物,柔声细语间,郑子潇忽然觉得身上没那么痛了。
孟湘湘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她站着,郑子潇坐着,仍是一高一低。
看着眼前人的模样,孟湘湘伸手握住他的手,起初他想躲,孟湘湘却说:“我只想敬你,因为你一直光明磊落,你珍视我,重视我,尊重我,我也如此待你。”
“我做过坏事,杀过无辜的人,当不起光明磊落。”
“我知道,我知道……嘘,你别急。”
她握着他的手,一点点俯身,抵着他的额头,同他呼吸同一片空气,道:“我知道你受人所迫,我也知道你想赎罪,我都知道。”
“赎不清的。”
“那我陪你一起。”
鼻尖微微蹭过他挺拔的鼻梁,清苦的药味穿梭,孟湘湘话语声像是阴雨后难得的阳光,一点点接近着他。
孟湘湘喃喃道:“现在,我们没有一丝一毫秘密了。”
她发觉自己疼惜他,疼到想哭,泪水流淌的时候,她顺着郑子潇清朗的五官轮廓,轻轻朝下找去,手掌摩挲在他的下巴上。
轻抚下,她感觉到他呼吸得艰难。
她说:“我真的敬你,把你放在心上。”
“为什么?”
“你想听实话吗?”
额头离开他,孟湘湘又仔细端详郑子潇的眉眼。
虽然有些病气,但还是风雪中初见的模样。
芝兰玉树,剑眉星目。
“起初因为你好看,你真的很好看,但是现在,因为你的人,你的方方面面,一言一行。”
她感觉郑子潇在颤抖。
郑子潇说:“我不能痴心妄想你。”
孟湘湘心里发苦,闭上眼,“别躲我。”
然后她捧着他的骨骼分明的脸,朝他苍白冰凉的唇吻下去。
郑子潇抓在椅背上的手陡然收紧。
少女嘴唇温热,贴上去的时候冰雪都跟着消融。
浅尝辄止的贴合,分开时郑子潇眼中一片混乱,呼吸急促,肩膀起伏勾起阵阵刺痛。
不仅是□□乱人心志,更多的是治愈。
前半生的酸苦,突然就被平了。
他不知该说什么,耳廓也是赤红,到最后望着孟湘湘的双眼,郑重道:“我对湘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