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过三个面带羞红的弟子,裴夫子捋了捋山羊胡子,神色肃穆:“几句闲言碎语都受不住?那日后崔家真抄家流放了,你们不得羞愧而死?想想你们祖父,昔年打过败仗,害得三万将士葬身大海,从人人赞誉的战神变成了无能的恶鬼。几乎因为一仗抹平了过往的功绩,甚至没人想过他只擅长陆地,完全不懂海战,是被派过去临时补位的。”
哪怕寥寥几语,可描绘的那番场景,崔琇都觉得心疼。更别提曾经被祖父亲自养大到三岁的崔瑚更是呲牙裂目,委屈不已:“我知道,祖父知耻后勇,重新站起来灭海盗诛柔寒,拓疆千里,重镇威名。”
“没有永远的常胜将军,人生也不会永远一帆风顺。”裴夫子瞧着还记得先辈战事的崔瑚,微微松口气,愈发肃穆教育道:“人言可畏,但勇者不会畏惧流言蜚语。”
“你们都是将军的孙子,不管是奉旨科考,还是干其他事情,只要是正确的事,那就要有屡败屡战再战不难的坚毅果决的勇气。”
学堂内氛围因此都带着些热血。
一炷香之后,崔琇看看自己一手一个的哥哥们,跟着开心去看榜。
约上客居的高凤后,四人打算坐车。
岂料一掀车辆,就见崔恩侯一身骑装,带着些洒脱,道:“咱们崔家四子落榜也要落得好看!”
崔琇佩服。
五人赶到大兴县贡院时,已经放了榜。
除却各府前来看榜的小厮仆从外,也有些县城的百姓和其他各县的学子们想要沾沾最最最矜贵文曲星的才气,因此聚集在榜单下。
人声鼎沸,门庭若市。
但崔家爵车到达,众人还是目带骇然。
毕竟……毕竟少爷们不提,读书郎也都是矜贵啊,哪有自己亲自跑榜单下看榜的,都是在家等待衙役上门报喜!就算有些年轻蒙童肆意想要第一时间知道榜单情况,也会去贡院对面的茶楼等待。没有直接往榜单下冲的!
崔恩侯才不管在场众人打量的眼神,他一身骑装为的就是手脚麻利越过人群冲向榜单。
待看见眼前一圈圈的大团饼后,他还十分淡然的把崔琇往自己肩膀一扛。
崔琇脑子里刚闪现“这就是传说中举高高”时,就听得耳畔亢奋的喊声:“崔琇快看,这就是团榜,大圈小圈,一圈圈,今年四个圈,愈发跟酥饼一样。”
“赶紧沾一沾才气!”
崔琇按着热血,顺着崔恩侯的指示看向人所指的位置,瞳孔克制不住一颤。
团榜的规则他们来之前已经被教过了:
小圈十人,次圈六十人,共七十人荣登甲榜。
第三圈七十人,第四圈一百人。
相比去年,多录用七十人。
显得团榜上的座位号都有些密密麻麻的,需要极好的眼力找得到自己座位号。也就只有他们这样“凑数的”,才可能心大,慢慢悠悠前来看榜凑个热闹。真正榜上有名的早已回家积极准备接成绩册了。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的是崔恩侯的手指亢奋指向第四圈的最后一名。
崔琇努力默念坚持主见四个大字,凑崔恩侯耳畔,悄声道:“大伯,我……我听说团榜局中,那才是最厉害的,是第一名。要沾第一名的才气!”
“考第一那是本事加运气,能最后一名被录取那是本事运气加祖宗保佑啊!”崔恩侯很有自己的一套逻辑,边诉说边示意崔瑚崔琮也沾沾好运道:“除却第一名外,其他再过两年三年谁记得?那名次多少有差别吗?县令不就是过关考试啊。”
“某些人不就是缺这个祖宗保佑吗?”
崔琇极力的抬手自己的手,去沾沾最后一名被祖宗保佑的好运道。
崔瑚崔琮含笑摸了摸。
高凤也跟着笑着沾沾好运,才去找自己的座位号。
其他被“点醒”的看榜人士也齐齐抬手去摸最后一名。与此同时茶楼内的少爷们听得仆从传回的话语,有几个锦衣华服的少年郎直接哈哈大笑,呼朋引伴去紧跟崔恩侯的步伐。
毕竟武勋子弟教育底线都来了。
都没上榜。
所以法不责众啊。
留在茶楼喝喝茶,确切说知道自己落榜的不少读书郎见状口中嚷着尊重礼仪去回见国公,但也克制不住偷偷冲最后一名而去。
毕竟想比较落榜而言,的确倒数第一也挺好。
就在众人其乐融融之计,一直算居高临下的崔琇眼尖的发现了高凤的座位号,当即欣喜道:“高兄,你快来核对核对,是不是你的位次啊?”
崔恩侯闻言当即招呼高凤过来。
他是国公,霸占看榜最佳位置,其他人也不敢叽叽歪歪!
被招呼过来的高凤脑中空白一瞬,带着些紧张拿出自己的竹签,小心翼翼的去核对座位号。
他……他竟然……竟然真的抓住机会了,可以……
不敢去设想未来的日子,高凤擦擦竹签浸染的汗珠,目光定定的看着小圈第十位的座号“丁排三十座”,又看看竹签上加盖印鉴的凭证。
来回反复三遍后,他迎着崔家四人的目光,红着眼,喑哑着声:“我……我可以的。”
我还是可以当读书郎。
我也对得起昔年寒暑不断的苦学。
“当然可以了。你……”崔恩侯正想说几句宽慰的话语,岂料身后不知是谁,掐着变声期的公鸭嗓子,酸溜溜道:“我算看明白了,祖宗保佑算什么?不如当裙下臣求个公主保佑,当个男宠也能榜上有名,还名列前茅!”
恶意扑面而来,甚至还阴阳怪气内涵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