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起来了?” 他口中虽是玩笑,心下却已如明镜一般——只怕是哪一处局势有变,逼得苏沉璧也不得不提前冒险动了手。 “师兄莫要取笑我了。”苏沉璧无奈地摇了摇头,状似无意地又补充了一句听来有些许莫名的话语,“寻常平民户籍自然无甚变动。” 那便是兵户变动了,数目想必还不少。 “这样啊……”顾清濯好整以暇地端起一旁尚且温热的茶水,心中则是思量着近日的局势,“倒是难得见你忙碌。” 依照苏沉璧所言,近日只怕又有不少狼牙兵将调往长安。不论狼牙目的为何,洛阳城中的内线出于谨慎都少不得要为此而动身调查一番,若不尽快除去先前的叛徒,他们只怕便要束手束脚、疲于奔命了。 如此看来,苏沉璧的决断倒果然是很快。 “顾师兄这话未免说得太早,”苏沉璧却是将手一收,气定神闲地补充道,“年关近了,这几日大理寺中也未必总能偷得清闲。” 顾清濯听得这一句“未必能偷闲”后,面上着实露出了些许足以以假乱真的愁容:“怎么?就不能盼我些好?” 看来那个叛徒“意外身亡”的卷宗近日便会出现在大理寺了,他少不得又要为之做上些手脚。 “师兄教训的是,待除夕时我再请你几坛好酒算作赔礼。”苏沉璧亦是忍俊不禁地微微垂眸轻笑,只是他瞥见棋盘之上日移影动,心下算过时辰后,也不由得敛去轻松的笑意叹了一声站起身来,颇为自然地将一张卷起的纸条暗暗塞入顾清濯手中,“时候不早,我还需赶往官署,师兄,我们改日再叙吧。” “几坛好酒可不够,到时我定要和踏雪一起来蹭上一顿年夜饭。”顾清濯一手拈起一粒白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敲着棋盘边缘,一手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拢入袖中,半是认真半是调侃地笑道,“开个玩笑,你快些过去吧,莫要误了时辰。” 待得苏沉璧含笑向他道别离去后,顾清濯方才重新沉下心神,仔细研究起了这一局棋。 棋盘之上黑白交错纵深,黑子初时仍见温和无争之意,十余子后却是羸形暗去,落子如春泉流长,直至拔势横来似野火鏖兵。 只是防御之势亦是随之弱了下去。 顾清濯正沉思着便要取出纸条一观之时,却冷不防有人以手指轻叩了数下棋盘。他微一抬眼,便看见衣饰华丽的中年人正抬手屏退了身后的一干随从。 在迅速认出来人的身份后,顾清濯略微坐直了身子,心中虽是震惊,面上神色却仍旧可谓轻松从容:“高侍郎乃是陛下倚重之臣,何时也看得上这等寒酸之地了?” “怎么?顾少卿不欢迎?” “不敢不敢。”顾清濯免不了暗骂几句,起身拱手陪笑道,“不知高侍郎此来,是为公事还是私事?若是公事,下官这便引您去大理寺官署详谈。” “此处有棋有茶,高某岂是焚琴煮鹤之辈?”高尚已是径自在对面坐下,摆弄起了棋盒中的黑子,言语间倒也并未流露出敌意,“不过是想拜访一番大理寺中新近升迁的青年才俊,不曾想顾少卿恰在寒舍附近。” “高侍郎有所不知,这一家茶楼陈设古雅,茶水精妙留香。当然,更重要的是价钱公道。”顾清濯听他这般绕弯,自然也乐得弃了那般客套行止,重又悠闲地倚着窗棂坐下,面不改色地胡诌起来,“不过看起来,大约比不过您府中的手艺。” “顾少卿未免节俭太过。”高尚似笑非笑,“阁下如今已是大理寺少卿,若还是按着昔日被唐廷革职放还时的排场行事,怕是免不了要被说一句吝啬了。” “这等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高侍郎倒是偏偏爱提。”顾清濯心知这是高尚存心试探,面上笑意不减,只是眸光已不着痕迹地冷了些许,“如今陛下近前人才辈出,下官不敢求什么飞黄腾达,能像这样谋得一官半职勉强糊口,便已足够了。” “顾少卿倒是知足。”高尚啧啧称赞了一声,复又意味深长道,“既如此,顾少卿平日里处理案卷时就更当谨慎些了,莫要被那等酷爱严刑峻法的小人钻了空子。” 他这所谓的“小人”多半便是严庄了。 顾清濯见他终于有意提及此行的正事,便简短应道:“愿闻其详。” “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府中近日有个门客出城办事时为盗匪所杀,只是本官疑心这‘盗匪’未必是寻常匪徒。” 苏沉璧所料之事来得还真是快。 顾清濯神色不改,言语间虽是客套,却也含了几分推辞:“若这‘盗匪’事涉屠狼会,只怕还需由秦寺卿草拟公文请求详查了。下官听闻江远舟一案中,高侍郎一直反对严侍郎的所谓重刑,想必秦寺卿会承这个情的。” 高尚直视着顾清濯,目光锐利:“秦寺卿那边,本官自有说法。只是不知,顾少卿这两日可否愿意留意一二呢?” “有趣,高侍郎方才还说不谈公务。”顾清濯仍是气定神闲地抿了一口茶,而后从容微笑道,“此乃大理寺份内之事,清濯——不敢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