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声先去堂屋把他的枕头和褥子拿去霍光屋里。随后洗了手才去厨房找他舅。 卫长君没盛鹅翅也没盛鹅腿,公孙敬声小声说:“大舅,只给猴子爷爷一点鹅胸肉啊?” “还有鹅肝。”外甥好懂,卫长君知道他想什么:“他们牙口不好,给他鹅腿也是叫你把肉吃了再走。” 公孙敬声不信。 当他端着盆到窦家,窦婴问他汤还是肉的时候,公孙敬声没多想,实话说有汤有肉。窦婴夫人叫他把肉吃了。 公孙敬声愣了愣,解释只有一块肉,不够他塞牙缝的,窦婴才放他回来。少年见着卫长君惊呼:“大舅,又叫你说对了。” 卫长君:“魏其侯不差钱,可他也不是生来富贵。魏其侯幼年时期家中称不上清贫,也不算富有。他十几到二十来岁正好是文帝时期,文帝节俭,吃穿用跟我们家差不多,身为人臣的窦家能有多富裕?即便想顿顿吃肉日日饮酒,为了做给帝王看窦家也得忍着。何况鹅是我们养的,跟拿钱买的不一样,我们一番心血,二老也不舍得浪费。” 公孙敬声只注意到前半句:“原来猴子爷爷也曾穷过。” 刘彻等着喝汤,迟迟不见汤,他出来找卫长君。舅甥二人在厨房聊上了,刘彻无语又好笑:“五十岁以上的人几乎都过过穷日子。” 公孙敬声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是他松了口气:“包括陛下家?” 卫长君:“太后前二十年跟市井小民一般无二。”汤递给刘彻,又递给外甥一碗,“你摊上了好时候。”说着话又舀一盆,端去堂屋。随后他又来拿小碗汤勺以及小汤匙。 卫长君给两个小的盛半碗,小刘据嘴里塞满了肉,摇头表示他吃肉不喝汤。卫长君担心他吃太多晚上睡不着:“据儿,不听大舅的话,大舅以后还给你做鹅肉吗?” 小孩鼓着腮帮子睁大眼睛看着他。 卫长君不急,放下碗由他自己决定。 片刻,嘴里的肉咽下去,小孩伸出油乎乎的小手捏着勺子喝一口,紧接着抬头找他舅。卫长君笑笑,不着急。 小孩又喝一口,又看一下舅舅,卫长君依然不说话。小孩犹豫片刻,端起碗喝完,卫长君微微颔首。 小刘据打算继续啃肉,忍不住打个饱嗝。 刘彻此时才抬头说话:“吃饱了就别吃了。” “可以吃一点点。”小孩伸出手指头。 刘彻挑眉:“面快好了,那就吃点面吧。” 小刘据霍然起身,朝外走去:“许君,我想洗脸洗手。” “吃饱了吗?” 小刘据大声说:“饱饱的。” 刘彻差点呛着,缓一会儿才敢开口说话:“长君,这是朕的儿子吗?” “你儿子不傻。以前是不敢说出来,或者不知如何表达。”卫家人多嘴杂,刘据一人学一句也够他用了。 如果叫刘据一个人呆着,时间久了完全有可能变成哑巴。 刘彻不由得看霍光,他怎么没变。 卫长君无声地说:“十三了。”不是学说话的孩子。 刘彻又转向小口喝汤的卫伉。 卫长君:“我侄子生来乖巧。您儿子是养的乖。” 养的乖的小孩进来,见他父皇和大舅还在吃,他又想尝尝。公孙敬声不禁问:“你还饿?” 刘据摇头:“肚子不饿,嘴巴想吃。” 刘彻又差点呛着:“出去玩一会儿就不饿了。到牲口圈数数鸡鸭鹅是不是都回来了。” 小刘据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仿佛在说没人陪他吗。 霍光一口气喝完汤,拿着手帕擦擦嘴和手,牵着刘据出去。刘据嫌他手上黏糊,到院里就推他去厨房打热水洗手。 牲口圈不高,霍光把他放到矮矮的墙上,刘据坐墙头上挨个数一圈,累得吭哧吭哧回到堂屋朝他舅怀里扑。 幸好卫长君吃饱了,打算叫女奴进来收拾。 卫长君搂住他:“据儿为何不找父皇?” 刘彻板着脸的时候居多,不像卫长君气质温和,嘴角总有淡淡地笑意,叫人忍不住亲近。小孩不敢说谎,当着刘彻的面,潜意识提醒他不可以说实话。小孩搂住大舅的脖子:“父皇在用饭啊。” 刘彻瞥他一眼:“你的嘴巴越来越会说了。快赶上你表兄了。”瞥一眼公孙敬声。 终于腾出嘴的公孙敬声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小声嘀咕:“像冠军侯还差不多。” 霍去病多话仅限跟他舅斗智斗勇的时候。平日里没多少话。步入朝堂,卫青不止一次提醒他谨言慎行,霍去病的话就更少了。 这几个月以来有些官吏甚至认为冠军侯像他二舅大将军,寡言少语。 刘彻其实并不介意儿子能言善道。帝王无需谨言慎行。比起刘据以前只知道“嗯、啊”,他更乐于见到刘据像公孙敬声那么能嘚啵。可他忘了公孙敬声这几年一直在卫长君身边,卫长君不管他,没人约束他。刘据两边住,更多时候在宫里。 宫里没人敢同刘据你来我往斗嘴,卫子夫也不是个多话的,石庆更不敢同刘据闲聊,以至于四月份,刘彻昭告天下,立嫡长子刘据为太子,刘据的话反而变少了。 刘彻送儿子到茂陵,一路上儿子没怎么开口,刘彻奇怪,问他是不是不想去大舅家。 小刘据摇头。刘彻又问:“怎么看起来不高兴?以前你总会趴在窗户边问,到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