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过分的人。
额发过长,常常遮住大半张脸。
又总是微垂着头。
不夸张地说,在沈荼就读江中的一年里,大多数人都没能看清她到底长什么样子。
与江中一大群如玫瑰般热烈亦或如香樟般青葱的少年相比,沈荼更像是田野山间不起眼的荼蘼。
不小心扎进了不属于她的地方,她匍匐在地,格格不入。
沈荼假装毫不在意地接受了自己的剧本,充当一个永远坐在教室后面给人鼓掌的角色。
只有月考成绩下来时,大家听着班主任的表扬,看着沈荼这个如火箭一般上升的名字。
才会短暂地注视这个从外校转来的借读生。
沈荼在这样的目光里有了片刻喘息的机会。
她会努力挺直自己的背脊,学着做出毫不费力的样子。
好像这样她便能如城市里的孩子一样,宠辱不惊,云淡风轻。
但最多也只能维持三分钟,她实在是一个性格贫瘠不出挑的学生,连蒙混过关的表演都做不到位,与身旁那人仿若天生的云淡风轻不同。
她只是硬撑出来一个模子,甚至连这样的模子她也是模仿出来的。
模仿得拙劣又心虚。
如果没有高二下的那场导火索,沈荼将会以一个模糊的面孔在江中度过两年时光。
她是江中这样的学校里不会让老师注意,但又最让老师省心的学生。
唯一一次出格,沈荼看向余光里西装笔挺的人。
让她多了些不该有的念头。
可惜还来不及整理那些被她暗自珍藏起来的小心思,现实的浪潮就兜头向她打来。
她慌慌张张地收拾行囊,离开了这座彼时她好像永远都无法融入的城市。
如同十六岁她来时那样慌忙。
少年时的沈荼对江城这座大都市没有太多好感。
仅有的好印象,也与她视线里的这个人息息相关。
“你住哪?”谈隽的声音忽然临近。
让沈荼从回忆里醒过神。
看着从前方副驾驶探出来的那半张脸,沈荼仿佛被摄住了心神。
许是过去了好几秒,她看见谈隽眼皮上的长睫毛上下翕张了两次。
沈荼才有些慌乱地眨了一下眸,回神告知:“我…我回学校。”
又想起什么似的,具体道:“回江大。”
沈荼在江城市区买了个小两居。
但因为要上课,她在学校附近也租了套房,平时就歇在那里。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谈隽轻轻点头,便转过了身。
夜色已浓,市区总是车水马龙。
他们这一路上遇上的红灯两只手都数不完。
车厢里一片寂静,沈荼双手握拳,抓着自己的黑色针织长裤布料。
手心里浸出细细密密的汗,有时热,有时冷。
又一次在红灯前停下时,后座的窗户被打开了一条巴掌宽的缝。
夜风带来的凉爽抚平了沈荼心头的紧张,她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才发现谈隽也在往窗外看。
不期然在后视镜中瞥到他的脸,沈荼心跳漏了一拍。
见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她在偷看,她便大着胆子多瞧了几眼,又在他转眸之际飞快地挪开停留在后视镜上的视线。
转头看向街边的小摊,还有熙熙攘攘的人流。
沈荼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明明这张脸她看过千百遍,甚至一点一点用指尖描绘过,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可如今久别重逢,却仿佛当年在江大图书馆突然看见他时一样。
连心尖都在颤抖。
像是清晨偶遇平淡水面后骤然升起的瑰阳,霎时间占满她整个视野。
视觉冲击强烈又震撼,余韵如同海浪,一波接着一波冲刷在脑海。
很快,沈荼感觉脸上似乎多了些冰凉的东西。
她伸手一摸。
原来是下雨了,蒙蒙细雨。
打落在阔叶梧桐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窗户又被关上了。
车厢重新恢复寂静。
只能听见三个人的呼吸声。
章宇大概是耐不住车厢里这样沉闷的气氛。
轻咳了一声:“沈荼,你现在在江大读研吗?”
平静被打破,沈荼微微抿起嘴角,微笑着点头;“对,去年考了江大的茶学。”
“我看了你那个短视频。”
“茶学研究生的日常生活,去年新出的系列。”
“播放量还挺高的。”
“你…也看吗?”
沈荼将视线收回,好奇地看向章宇。
听他这意思,从前的视频他也有看过。
那…谈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