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静默后,弗兰轻飘飘的声音传来。
“化成别人的脸,重复别人的话……那不是你自己。”她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了一面银镜,捏着银柄在门罗面前照了照,“看看你自己,你这么可爱,这么有个性,你额心红色的印记,别人纹都纹不来……如果你把自己看得这么不重要,那你的闪光点就永远没人会看见。”
看着镜中久未见过、显得有些陌生的脸,门罗眨眨眼。
但是……可爱?
门罗的表情有些扭曲,怀疑弗兰的眼睛有问题。
不过确实很有个性。
“‘蒙娜’怎么样?好听吗?”弗兰兴奋道:“传说中有两颗犬牙的小魔女,和你很像哦!”
“你……要干嘛?”
“给你取名字啊……你没听说过吗?名字是最短的咒语。”
“我给你施咒——”弗兰把手心轻轻放在她的额头,声音轻如羽毛,“从此,你就是独一无二的蒙娜了。”
斜刘海有些长了,扎在眼皮上痒痒的。门罗心下一震,感到体内的血液忽然流淌得非常缓慢,嘴上不屑道:“收起你的情感攻势吧,我不吃你这套!”眼眶却突然红了。
弗兰平静地看了她几眼,“你喜欢听故事吗?”
“不喜欢。”
“我喜欢。”两人异口异声,同时道。
“……”
弗兰充耳不闻,望着窗外,低低地说:
“弗兰花也叫太阳花,来自于神秘的德兰士瓦,是一种耐寒的野花,给我取名的人,大概就是期望……我能像弗兰花一样,坚毅勇敢、不畏艰难吧。”
与其说是讲述,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有人对我说……任何一个生灵,当它没有名字的时候,和成千上万的生灵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假如它有了名字,就和命名者取得了联系,对于他而言,就是独一无二的了。”
弗兰淡淡的声音莫名地动人,让门罗仿佛真的中了蛊咒般有短时间的眩晕。
风吹起酒红色的波浪发,一片金黄的树叶落在弗兰的肩头,她眸光一闪,放在手心静静端详,就像是在看一个初恋的情人。
……
一刻钟后。
秋日的阳光依旧灿烂,只是少了些温度。
身子陷进了红丝绒沙发,弗兰头枕着侧边扶手,像婴儿一样蜷曲着身子。
“你当时……为什么想到要抓她?”白雪清清爽爽地立在她身侧,给她递上一个柔软的靠枕。
“给你出气啊!”弗兰整了整靠枕,理所当然道。
白雪听了,抿了抿唇,声音比平时轻了一些。“……谢谢。”
弗兰微笑着不置可否,撑起手臂换了个更舒服的位置,“而且……我们抓不到伊莫。”
然后摊开手,语气很是无奈:“他像个泥鳅滑不留手,可以随时开个空间灵法,然后躲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
眼睑微微垂下,沉吟道:“不过我有个地方想不明白。”弗兰抱着靠枕,坐起身子,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什么?”白雪动作优雅地在她旁边坐下,凝声问。
“以伊莫敏感多疑的个性,他为什么要把木牌给她保管?”弗兰指了指隔壁,疑惑道。“……他这个手下,比我想象的要单纯许多。虚张声势的样子,跟米诺一样,像个炮仗,一点就着。”
白雪思索了下,脸色几许变幻,突然眸光一亮,“我其实也怀疑他的真正目的。他设陷阱,等我自投罗网,邀你看戏离间我们。看起来一箭双雕,却是漏洞百出。如果只是为了水晶球,莫不如像从前一样直接来抢,手掌大的水晶球,我怎么可能随身携带。”
“随身携带……你的意思是,他真正要抢的是——”
“木牌!”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幸好,它现在还在我们这儿。”白雪从口袋里拿了出来,展示给弗兰看。
薄荷青草的气息扑面而来,弗兰却在看清木牌的瞬间白了脸,耳膜轰轰作响,眼前飞速闪现几个画面:人潮涌动的集市、逼仄阴暗的小巷、面无表情的围观者……
一阵大风吹过,金灿灿的阳光被树叶和风打乱成破碎的光影,令人眩晕的光芒在她的脸颊闪动,仿佛忽而是刺目白昼,忽而是黑夜阴影。
看弗兰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眼神没有焦点,白雪不由得轻轻摇晃她的肩膀,声音惶然:“弗兰,你怎么了?”
短短几秒却像是几个世纪,她无意识地攥紧白雪的衬衫,终于回过神来,露出苍白的微笑。
摇摇头,眯着眼睛似是在回想。“我没事,只是看你的木牌有些……熟悉。安之隐术如何生效?只要戴着木牌就可以吗?”
“不,一开始它只是个普通的木牌,没什么特别之处,我看着新奇,很早就向母亲要来玩了。
后来,她生病后取走并下了咒术,才再次交托给我。母亲说它需要挂在胸前才能生效,但近几个月有失效的先兆,我心中不安才有所动作。”
看着弗兰轻蹙眉头,目光闪烁,咬着下唇似乎有些纠结,白雪迟疑地问:“你想到了什么?”
她轻叹口气,拉起白雪的右手,用手指在他的手心上依次写了两个字,缓缓道:“尤加利桉木的‘桉’……安之隐术的‘安’……是巧合吗?”最后一笔写完,她继续道。“——以‘木’牌保女子平安。”
手心痒痒的触觉还在,白雪不由得望着自己的手掌,有些出神。
“如果真的是伊莫送的木牌,那么你会变成女子,极有可能是由于,安之隐术本身就是伊莫送给玛莎的保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