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君侯看见了什么?” 众人听到这里,已觉出几分奇诡,纷纷追问。 然而,陆仰尘的脸上已显出一种极难形容的复杂神情,竟然摇了摇头。 没有人知道,这位修为已到大乘中期的中州君侯,究竟在碗中看见了什么。 所有人能看见的,只是他坐在那边,宛若失了魂般,久久没动一下。 天地间忽然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待得风止雷停,众人定睛再看,哪里还有气吞山河的陆君侯?坐在那破水碗前的,只剩下一个皱纹满脸、华发丛生的枯槁老人! 不夜侯陆尝,在方才那短暂的片刻里,竟已连跌两重境界! 从大乘期跌到渡劫期,又从渡劫期,跌到化神期! 连昔日驻颜之术都不再能维持,眨眼之间,便变得苍老。 所有观战之人,自是大惊。 那张仪却是平平起身,只向仍枯坐在那破水碗前的陆君侯颔首一礼,然后向神都城这边走来。 顿时有人高呼一声:“他要来取剑印!” 城门城墙无数修士,皆拿起手中法器,便要齐齐朝着张仪轰去。 陆仰尘率陆氏众修,自也不甘落后。 可最终,谁也没能出手。 因为,就在那一刻,张仪已来到神都城前方,只抬起手臂,平平一掌推出。 陆仰尘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掌风带着荒原上弥漫的青草味道,就从自己耳旁掠过…… 然后便听得身后轰隆巨响。 ——这一掌,竟视防护大阵为无物! 小半座神都城,在这一掌之下,化为齑粉!连陆王两氏的倒悬山,都受到掌力波及,被打得歪倒三分,在虚空中乱晃! 唯独城中修士,分毫无损。 一张张惊恐的脸,站在废墟之中,还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位白衣修士,一手负在身后,只轻道一声:“在下不想伤人。” 参剑堂内,忽然安静极了。 若非亲述此事的乃是陆仰尘,所有人恐怕都不敢相信方才所闻。 唯有周满,只是平静。 前世这一战发生时,她就在神都,且正好是那站在城毁废墟里的、无数人中的一个。 只是当时她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直到后来两日,听得街头巷尾风传,才渐渐拼凑出了事情大概的样子。 妙欢喜完全无法理解:“陆君侯数百年苦修方才入道,迈入大乘修士之列,怎会还未交手,就连跌两重境界?” 众人也觉此事十分令人费解。 周满搭着眼帘,只淡淡道:“他道心崩毁,境界自然会大跌。” 妙欢喜一怔:“什么?” 陆仰尘却是看了周满一眼,似乎在想她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可竟并不言明个中因由,只道:“总之,此人手段奇诡,修为深不可测,中州剑印已落入其手。天下六州剑印,他已集聚了四州……” 天下有穷山恶水,也有灵山秀水。无论黎民还是修士,都是仰天生存,然而各州灵脉、灵气分布十分不均。武皇定天下后,分别于六州铸造剑印,却能以剑印调配各州,损有余补不足,使得各州能均沾天地恩泽雨露。 此举乃是大益于天下,所以纵使武皇陨落,六州剑印也并未废除,仍由各州君侯执掌,传至如今。 换言之,有剑印,便能操纵一州灵气! 可现在不仅瀛、齐、夷三州剑印丢失,就连位于中原腹地、最为广阔也最为强盛的中州,都丢了剑印! 那也就意味着…… 李谱颤声道:“那,那岂不是只剩下凉州与蜀州了?” 陆仰尘道:“有人看见,他取剑印后,已往西北凉州方向去了。” 李谱下意识道:“凉州剑印乃日莲宗宗主掌管,其修为还在陆君侯之下,仅有渡劫……” 话说着,已看向妙欢喜。 妙欢喜眉头也瞬间蹙紧,十分凝重。 若中州都守不住,凉州又怎么可能守得住? 余秀英声音艰涩,总算明白刚才剑夫子那句“大祸临头”究竟从何而来了:“所以等这人从凉州出来,就会轮到我们蜀州?” 周光小声道:“蜀州未设君侯,传说剑印一直以望帝陛下保管,应该没事吧?” 李谱一听,眼睛都亮了,一拍自己大腿:“对啊,有望帝陛下在!传说他老人家住在西山,就算那张仪举手投足毁天灭地,也打不到我们剑门学宫啊!安全,安全得很——” “狗屁!蠢货!你个放狗屁的蠢货!”岂料他话音未落,剑夫子抄起桌上的茶盏已朝他劈头掷了过去,破口大骂,“一副猪脑子!你以为我蜀州剑印能放在什么地方?!” 李谱猝不及防,被砸了个晕头转向,委屈极了。 其余众人听了剑夫子此言,却是悚然一惊。 尤其是坐在门外的王恕,从头到尾只是听着众人议论,直到此刻,终于转头向着学宫外面那重重的山峦看去—— 巍峨的剑门关好似两柄倒插的天剑,千仞剑壁之上鸟道横绝、天梯勾连,那沧桑古老的剑阁便耸峙在剑壁绝顶,如丝如缕的云气浮过,三百年金铃不响。 剑夫子都说得这般明白,要再反应不过来,就真是猪脑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