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囚车中的是被冤枉的朱襄公,然后突然就要拔剑自刎了。 这一切快得就像是一场虚幻的梦。 血流了出来,但不是护卫的血。 一个赵人突然冲出来,道:“你没听朱襄公刚才说的话吗?朱襄公把我们的命当命,他才会去学种地,他才会去长平。他连冤枉他的人都不愿意杀掉,如果你死在这里,朱襄公会难过。” 他挡住了那位护卫的剑后,握紧满是鲜血的手,对虞信抱拳:“我是赵人伯夫,赵括是我杀的,所有从赵国回来的人都能证明。请拿我的脑袋向赵王复命。” “伯夫,你不是留在了长平吗!”一个赵人挤进了人群,“为什么你要回来!” “我听闻邯郸有人传朱襄公杀了赵括的谣言后,就悄悄回来了。”伯夫看见昔日同袍,脸上露出笑容,“赵括是我杀的,他给马吃粮草,我们为了不饿死只能吃在战场上死掉的同袍的肉。好不容易找到了廉公留下的土豆,能够果腹了,他却要毁掉土豆,还说回邯郸后要杀掉教我们种土豆的朱襄公。” 伯父嗤笑了一声,道:“我不知道赵括那个疯子在想什么,我只知道,他该死!” 那赵兵咬紧牙关,喉咙里发出“赫赫”的气,就像是遇到了什么非常恐怖的事。 他身体颤抖,颤抖得越来越厉害,拳头也攥得越来越紧。 “是,赵括,该死!”他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几个字,然后使劲挥舞着拳头,满脸赤红,“赵括该死!赵括该死!我也有份,我也杀了赵括!” 他其实没有参与杀赵括的事,但他走到伯夫前面,狠狠拍着胸脯道:“拿着我的脑袋去见赵王,赵括是我杀的!他该死!” “我也有份。”又一个赵兵走了出来,“我也杀了赵括!” 赵王征召赵国各地男丁前往长平。住在邯郸的长平赵兵不多,因为他们大多都要镇守邯郸。而现在回到邯郸城的长平赵兵,在这短短的时间,在朱襄刚进入牢狱的时候,都赶来了。 “就是我杀的赵括怎么了?!有粮食有马肉,他非要我们去吃土!吃人肉!难道他不该死!” “迫害救了十五万赵人的朱襄公,厚待葬送四十万赵人的赵括,王昏庸无道!” “我的脑袋你拿走,把朱襄公放出来!” “奸邪小人!你迫害朱襄公,你祖祖辈辈都会蒙羞!子子孙孙都会受人唾弃!” “啊呸!”问话的老人突然朝着虞信的脸吐了一口唾沫,然后倚靠着拐杖,坐到了雪地上。 他破口大骂:“来啊,用你的剑杀了尔翁!尔翁的血会引来豺狼,吞吃奸邪小人的脏腑和魂魄!” “朱襄公冤枉啊!” “把朱襄公放出来!” “放出来!” 围观众人的情绪被调动起来,他们攥紧了拳头,把要赴死的长平赵兵护在身后,对着虞信愤怒地呐喊。 声音传到了牢狱中,朱襄茫然回头。 赵胜也停下了脚步,他隐约听到了有人喊“赵括该死”,喊“朱襄公冤枉”。 “呵,我等的君上是不是想要成为继周厉王之后的赵厉王?”廉颇抱着手臂讥笑道,“赵王要派人镇压愤怒的国人吗?可他能派出的兵卒,都是国人。他是要让护卫去杀他们自己的亲朋好友吗?” 赵胜身形摇摇欲坠,他悲哀道:“我就知道,一定会这样。” 朱襄深呼吸,转身。 “朱襄,他们活该,你管他们做什么!”蔺相如怒斥道。 朱襄道:“活该的是昏庸的赵王,不是这些为我申冤的民众。我不劝他们离开,真的等赵王命令他们的亲朋好友来杀他们吗?” 说完,他往牢狱外走去。 跟随的护卫没有一个人拦他。 “阿父,朱襄就是这样的人,别生气了。”蔺贽帮气得直跺脚的蔺相如拍背顺气。 他知道自己阿父肯定在想,如果门口真的出现了流血冲突,赵王肯定会立刻释放朱襄。 但朱襄又怎么会容忍他救回来的人为了他去死呢?若朱襄是这样的人,门外的人就不会聚集起来,为了朱襄赴死。 赵胜没有出去。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 “赵国这是要亡了吗?赵国这是要亡了吗!”赵胜哭骂道,“赵丹!你是要让赵国灭亡吗!” 廉颇拍了拍李牧的肩膀:“走,我们也出去,别让朱襄被人伤了。” 李牧握紧手中的剑,眉眼间充溢着痛苦。 他家世代在雁门郡为将,镇守长城抵御蛮夷,对赵国的感情毋庸置疑。 可遇到这样的赵王,他们这些“剑”真的守住赵国吗? “走吧,走一步是一步。”廉颇脚步坚定地往外走去。 李牧低着头跟上。 朱襄走出了牢狱大门,对着一看见他就安静下来的民众道:“你们若为我死了,就是我害死你们,是我杀的你们!我只想救人,不想杀人,请回吧!不要玷污了我的追求!” “朱襄公!”伯夫挤过来跪下,“赵括是我杀的,不能让朱襄公为我蒙冤!” 朱襄手被捆在身前,无法将伯夫扶起来,只能与伯夫对着正坐在雪地中:“不,赵括是战死。马服子如果不是死在与秦军的对垒冲锋中,而是死在虐待兵卒的哗变中,死在为了救回赵国降卒的我的手中,那多侮辱马服君的名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