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对陆氏的厌恶与不满逐渐平缓下来,再看他忽略了几年的太子,居然生成懂事守礼的小小少年。 少年唇红齿白,举止温文,太师对他赞赏有加。他就像是矜贵文弱的小公子,绝对看不出陆家武将的血统。 天庆帝逐渐改观了些,这是他的儿子,陆家算什么东西。 后来,太子果然不负众望,长成他期待的模样,倒是让人慢慢忽略了他的生母。 天庆帝憎恶陆家的一切,包括拥有陆家一半血脉的孩子,但是他冷眼看着这个孩子长大,最终接受了他,几度动了废太子的心思却没有实施。 他万万没想到,裴应霄不是自己的子嗣,那是陆训庭? 这个打击太大了。 怎么可能呢? 这个孩子,从小就用一副笑脸,欺骗于他?! 天庆帝受不住这个巨大冲击,包括陆琼蕴的出现,仿佛有人在拉扯他的脚,扯向地狱—— ******** “下雨了。” 曲凝兮被悄悄护送到金稷坊的宅邸里。 这里是陆训庭的地盘,她以前来过两次。 他没有带她入宫,只叫她在此等候消息。 若是短兵相接,东宫也未必安全。 曲凝兮才十几岁,自然不曾经历过改朝换代,她问了藤敏,藤敏告诉说,总要乱上几日。 得知太子不姓裴,而是姓陆,想要坐上皇位,肯定有许多人反对。 尤其是文官,那群老头子固执得很,哪怕陛下对不起陆家,哪怕殿下能力出众,他们也是不肯低头的。 后面的曲凝兮不需要再问,不低头的人,多半是要人头落地。 不挥洒鲜血,皇城如何获得新生呢。 而且,比起那个皇位,陆训庭最主要的目的,是让天庆帝写下罪己诏。 他对陆家的所作所为,以及害死陆家后连带着阵亡的那些无辜将士。 当时大桓胜利在望,后面是一些不必要的牺牲,甚至,差一点因为皇帝一己之私,葬送了眼前的胜利。 若非东隆弹尽粮绝,眼看陆家人死了,他 们哪肯和谈?只怕还要挣扎一番才肯罢休! 而陆皇后,是最可怜的受害者。 她扶持的枕边人,害死了她一家人,连带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天庆帝亲手毒害。 这些传扬出去,自然是万民唾骂的程度。 这般卑劣之人,居然是大桓的天子? 陆家何等心寒。 曲凝兮觉得,等待太漫长了,她扭头询问了许環的状况,决定去看看她。 许環也住在这个宅子里,白缙等一群人看管着她。 她的存在非常重要,这会儿因为木仓幸的刺激,心绪不宁,卧病不起。 她的心里,不仅不承认这个生父,还满怀恨意。 见到木仓幸之后就病倒了,本就离不开药罐子,如今更是一日三顿汤药佐餐。 如同陆训庭所预料的那样,无欲无求的木仓幸,一辈子活够了,死猪不怕开水烫,可是在得知自己有个女儿之后,转变了想法。 连死都不怕的人,难道还怕作证么? 木仓幸从来不怕,他只是憎恶陆家,不肯让姓陆的如愿。 都说女儿肖父,许環的眉目细看有木仓幸的影子。 起初,他自然是怀疑真实性,但许環在汤平生活多年,她的生母死后,还有舅舅一家,能够证明她身世的东西太多了,容不得木仓幸不信。 他不仅信了,还萌生出了新的念头。 木仓幸老了,快死了,他不怕死,死亡有什么了不起呢。 他可以作证,希望他的女儿能活下去。 神医给许環诊脉,生来孱弱,极其难治,不仅药引子难寻,这辈子还需要昂贵的药材吊着,否则无法长寿。 汤平的许家当年还算家底殷实,遭难之后彻底没了,显然负担不起这一笔药费。 这就是陆训庭和木仓幸的交易。 曲凝兮过去时,许環正在榻上坐着。 大热天的,下了雨才没有那么憋闷,可她屋里却摆了一个炭盆,说是避免窗外湿气沾染。 许環很瘦,丹凤眼,小脸青白,一看便是不足之症。 她沉默寡言,不爱说话,今日见着曲凝兮却主动开了口:“我还能……再见他一次么?在事情结束之后。” ‘他’指的是木仓幸,她不愿意用其他词汇称呼。 曲凝兮一点头:“应该可以。” “多谢太子妃。”许環小声道了谢,垂着眼不说话了。 曲凝兮也是个安静的性子,就在一旁陪她待着,喝茶听雨,倒不觉怎么无聊。 许環的双眼跟一口枯井一样,黑黢黢的,不见波澜。 她道:“殿下好心,请了大夫替我治病,只是那些药材太贵了,用着属实浪费。” 所谓久病成医,她至少对药材的认识比寻常人更多。 曲凝兮扭头看她,因为常年病痛消磨,不仅失去了健康活力,就连求生的意志都很浅淡。 “药就 是给人吃了,物尽其用才不算浪费。”她想了想,道:“待事情平息,让人带你到各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