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多谢......族长。”他还是无法这么快就认下这个生身父亲。
大约是顾蒙的脸实在与族长太像,众人见到他总是先一愣,然后是既好奇又热情,巫医也不外如是。
隐族的人身体有恙,皆是由巫医诊治。
单从治疗效果上来讲,巫医的医术确实不错。虽然心口处留了疤痕,但毕竟还是好全了。
至于瘸了的那条腿,也多亏施艳及时用木棍正骨,才没有长歪。
巫医给顾蒙开了些草药,还有药膏。草药煎成汤水内服,药膏每日三次抹在腿上。
如此一来,不过两个多月,顾蒙的伤口也好得差不多了。
原本来隐族时,施艳就应该给周瑛送信,但她事务繁忙,早把这事儿忘到脑后了。
顾蒙等传信人的回复,左等右等都不见回音,问了施艳才知道,她根本就忘记派人去传信了。
等施艳请施显派族人前去送信时,这才发现,那时候,外界盛传顾蒙的死讯,周瑛已经为顾蒙收殓遗骸,扶灵回京了。
施艳只好让族人给西南边防主账留了纸条,告知顾蒙活着的消息。
后来,顾蒙伤好后本打算离开,却听族人说有外人闯入蜂洞。
他不确定来人是谁,但又怕与来人错开,只好又在山谷中多等了几日。
即便来的人不是周瑛,他原本也是准备要离开了的。但没想到,来的人居然真的是周瑛。
顾蒙心里自然是格外欣喜的。
他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那段时日,无事可做,便容易胡思乱想。
他想过女帝。
向来疼爱他的母皇,得知他的死讯后该多伤心啊。人到中年,忽然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何其可悲!
他也想过周瑛,他的妻主。
他因早年从军,在军中蹉跎了许多年华,原本也做好了不嫁人的准备。可女帝不允,她觉得她的儿子,应该得到平民百姓都有的天伦之乐。
温柔的妻主,可爱的孩儿,白头到老,携手一生。垂垂老矣之时,儿孙绕膝,阖家欢乐。
从前,常有闲言碎语,说女帝召他回京,是为了夺回将令。但他知道,并不是这样的。
女帝对他从来都很宠爱。他的骑射,全是女帝亲手教的。
她将他养成了一个将军,赐予他权利,又怎会随意便收了这权利。
当时那般,无非是为了迫他回京而已。若真要收了这帅印,又何必再派他征战西南呢。
女帝总是为他诸多考虑。
他从前以为,或许是因为他是女帝唯一的儿子,加之,帝君对他不喜,所以女帝便加倍宠爱。
但如今看来,或许另有缘故。
他其实很感激女帝,为他选了周瑛。
他不如其他男儿,会侍弄针线,会打理内务,会洗手做饭,温柔娇媚。
他心知自己沉默寡言,木讷,不解风情,但他学不来别的男儿那般。
周瑛约莫也知道,然而,即便知道了,她也毫不介意。
二哥陈睿曾说,周瑛文不成武不就,胸无大志,笔墨不通,武艺不精,人又性格温吞,不够圆滑。但对他来说,这些就很好,已经足够好了。
这些方方面面,于常人而言,或许总有些欠缺。
但正因为这些不够完美的地方,才是完完整整的周瑛,才是那个将他放在心上,体贴入微的周瑛。
他曾设想,在得知他的死讯后,周瑛会不会很快地再娶。
毕竟,他也曾听闻过,那些战死的同僚,灵柩尚未归家,妻主已换了新人,甚至不许灵柩入祖坟,不许牌位进宗祠。
他觉得,周瑛应当不会如此无情。即便会再娶,也不会如此迅速,在他尸骨未寒之际。
幸而他的死讯是假,无需假设。
幸而他的妻主千里寻夫郎,翻山越岭,纵使千难万难,依旧为他而来。
回忆到此处,顾蒙更是格外动容。
他终究没克制住,指尖插入周瑛的手指缝隙,和她十指紧扣。头也深深埋进进妻主的怀里,像是终于找到了归宿一般。
世间万事,乾坤变化,终有定数。
只要与妻主一起,无论多少纷扰,他也无惧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