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时叹一口气。 “阿聿。” “嗯?” “我了解你。” 他说:“我了解你。恰如你了解我一样。” 一对太熟悉彼此的挚友,是很难在对方面前隐瞒自己的心思的。所以,萧聿的动摇,花容时心知肚明,就像之前打铁花时,花容时清清楚楚地看到: 陆昭昭在看玉怜香,而萧聿在看她。 当那花火璀璨映亮夜空,也照亮所有人的眼瞳,少女的眼中倒映着一个青年,而另一个青年眼中倒映着她。 “况且,你知道,”花容时说:“若有什么心事,想瞒过我这双眼睛,是很难的。” 萧聿不吭声了。或许是理亏,或许是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只是,他回想起那个瞬间,就是灯火亮起的那个瞬间,他穿过火花,所看到的的少女的面庞。 因为周遭无人,撤去了幻术,露出最本真的那张脸。她的双眸灿若繁星,她的面颊艳若朝霞,在那一个刹那,也许在她身侧的人并未注意到,连专心打铁花的玉怜香也不曾留意—— 可他看到了,看到了她的感动。 还有,动心。 很难形容他当时的心情,就像很难形容他现在的心情。她在流火下冁然而笑的模样美得惊心动魄,他在为之心折的同时,感到一种油然而生的不甘。 【为什么——】 心中有一颗种子,颤抖着想要破土而出,不甘心地呢喃: 【如果她不是只会对同龄人心动,那为什么不可以——】 【……不可以是我?】 闭了闭眼睛,青年无声地叹息:“……我不该有多的心思。” 他说:“我大她千百岁。” “唉,你这人,明明在医术上是个奇才,怎偏在情感上就变了木头??” 花容时颇为恨铁不成钢,坐他身边,又忍不住叹气:“罢了,虽说对不住小栗衡,可非要我做个选择,我自然还是站在阿聿你这边的。” “阿聿,”他说:“你知道吗?你这人有时候挺轴。” “嗯?” “说话,做事,都是自顾自的。其实原先——我是说我们不熟的时候,我挺羡慕你。” 花容时说。这当然也是真心话。他和萧聿,都算得上别人眼中的“怪人”。他是因为看到的世界与常人不同,而常与人格格不入;萧聿就是一整个脑回路就和普通人不太一样,冷笑话只是其表现之一。 一个怪人遇到另一个怪人,两个孤独的怪人就成为了好友,宛若命中注定。但他们其实并不是一个方向的怪,而花容时的确曾羡慕萧聿。 “我羡慕你,好像从来不犹豫,很快就能决定自己要做什么,并会为之投注全部的精力,直到办成为止。” 花容时说,些微的陷入回忆:“你好像不会动摇,不会害怕,只要确定目标,就一定要完成它才好,哪怕千夫所指,哪怕撞破南墙。就像你一直我行我素,做你自己,从不因别人的看法而改变……说实话,很轴——但,我很羡慕。” 花容时小时候的性格,其实可以说有一些软弱,所以当看到如此坚定的一个人,很难不被他所吸引。他想那也正是他们友谊的开端:“所以,我想你如今也不应该因为任何旁的原因,就变得不像你自己。你问问,问问你自己的心——” 他伸出手,按在好友的心口,看着他的眼睛。 “放弃她,你甘心吗?” “……” “看她和别人在一起,你愿意吗?” “……” “你扪心自问,”他说:“你想她专注的眼神,看着的——” “是你吗?” 青年狼狈地错开了眼。 明月高悬,寂静的院中传来水壶轰鸣、沸腾之声。花容时起身关了法器,却忽然听到好友淡淡的声音: “那你呢?” “……?” 他看过去,墨衣青年的眼神从剧烈的动摇逐渐恢复平静,直直地看向他的双眼: “花容时。你扪心自问,你便没有一丝私心吗?” “……” 恰如花容时了解萧聿,萧聿也了解花容时。他或许没有好友可以看穿情绪的双眼,可他有眼,有耳,有心,会看,会听,会感知。 他看着他,平静而近乎尖锐地问: “花容时,你敢跟我保证,你一点也不爱她吗?” “……” 月色之下,粉发的青年不自觉地退了半步,便僵在那里。他银白的瞳孔在动摇中微微颤抖,还未来得及辩解什么,萧聿便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 “让我面对自己的心,你也面对你自己的心吧。” 他说:“公平竞争。就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 作为千百年的好友,就算好得能穿一条裤子,二人也不是没有过矛盾的。但是,当然,和每一对能长久维持友谊的挚友一样,他们有着一套自己的解决矛盾的法则。 这其中便有一条—— 【若有一样事物是两个人都发自内心想要得到的,则谁也不可退让,公平竞争,并接受竞争的结果,无论谁赢谁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