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
顾惊鸿没给他胡思乱想的时间,拉住他的手兴冲冲的钻进人群里,他害怕与她走散了,忍不住握的更紧,更紧。神仙姐姐没有生气,还回头对他笑了,看到她那么开心,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们捧着几个热气腾腾的馒头睡在了一个废弃的房子里,顾惊鸿把披风盖在两个人身上,外面下雪了,愈发冷了,只有贴的更近些才能勉强暖和一点。小乞丐慌乱的站起来生火,生怕冻着她。
烟雾缭绕,她咳了几声,还是过去帮他的忙,脸上沾了灰。
在火升起来的时候,整个房间都亮了些,他看着她有些灰头土脸的样子突然低声笑了起来。顾惊鸿看呆了,只觉得小乞丐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他并没再坐过来,在神仙姐姐面前他总是不安,总是觉得自己粗鄙,害怕自己玷污了无暇白月一般的她。顾惊鸿递给他几个馒头,他满足的捧着馒头咬了一口,是热的,软的,香的,原来馒头是这么好吃的,他从来吃的都是馊了的,又冷又硬。只是勉强能饱腹而已。他吃着吃着就掉下泪来。
顾惊鸿手足无措的安慰他,“是不是不好吃啊,等姐姐有了钱,给你买更好吃的。”
“没有。”他瓮声瓮气的说,“是,太好吃了。”
她叹了口气,一阵心软。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愣了愣,沉默了一会儿,迷茫的想了想,名字……他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
他只记得自己小时候有一块手帕,上面写了字,他疑心那就是自己的名字,但他不认得。于是拿了一根小木棍,在地上学着“画”出了那个字的样子。
影。
他叫影。
“景……嘶,景什么,景从?你叫景从吗。”顾惊鸿一头雾水的看着那团画作猜测起来,只见他捧着馒头腮帮子鼓鼓的随意点了点头。他不认字,神仙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景从,很特别的名字。”
“景从,你知道怎么走出这里吗。”
……
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唯有燃烧木柴的噼里啪啦声在响,景从突然不动了,放下了馒头抬起头看她。他其实很想对神仙姐姐笑一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此时却笑不出来。他很害怕。很害怕。
可是他还是说。
“知道的。”
他原本可以骗她再留几日,可他没有,他慷慨的把自己心里的月亮重新放回了天上,神仙,就是要在天上的。
“你要走了吗。”
“我的家人和朋友还在等我,他们会很着急的。”
“好……明天我会送你。神仙姐姐。再见。”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那些话的,他只是从来,从来没有那么伤心过。心在一抽一抽的疼着。好疼啊。他无声的想着。
明明以前都没有这么疼过的。
“景从,我会回来看你的。”她声音轻轻的。他很想有骨气的告诉她,不要再来,可是他怎么舍得,他撒谎说他困了,便草草趴下睡了,泪水落得寂静无声。
顾惊鸿冷的瑟瑟发抖,还是熬不住迷蒙的闭上了眼睛,下意识的贴近暖融融的景从,汲取着身边唯一一点热量。景从转过身来面对着她,没有再躲开,引诱她靠得更近,他目光贪婪的看着她的模样,整整一夜没有合眼。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没有预期中那么难受,早晨明明应该是最冷的时候,她却没有被冻醒。那件披风和为景从新买的冬衣都在自己身上,身旁还燃着柴火,看样子是景从早晨刚刚生起来的。
她猛地坐起来,摸了摸那崭新的冬衣,疑惑景从究竟穿了什么。
四下无人,她惴惴不安的在火堆旁等待着,时而站在门口眺望着,过了好久才如愿看到那个小小的,瘦弱的身影。他冷的嘴唇乌紫,面色通红,却一幅乐在其中的满足模样,看到顾惊鸿在门口守着,他咧嘴一笑,开心的凑了过去,邀功似的把自己手里的东西给她瞧。
不过是一堆野菜。
顾惊鸿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拉住他的手,像摸到了一块冷硬的冰。她摁着他的肩膀逼迫他坐在火堆旁,把衣物通通盖在了他身上,用自己的体温一点一点暖着他的手。
看到她面色不虞,他也识趣的不再笑了,可怜巴巴的听着顾惊鸿的教训,却还是忍不住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神仙姐姐的手好软,又好温暖,而他的手有脓血和丑陋的伤痕,是最最肮脏的存在。他无颜面对自己的丑陋的身体,也因神仙姐姐的宽和无私感到深深羞愧。顾惊鸿眼神柔软,她紧紧抱着他,轻轻啜泣起来。
她说。
“景从,你真的很好,我很喜欢你。”
那时候她说的喜欢,或许是感动,或许是怜悯。数十年以后,她没想过她会说同样的话,那时候,她想和他白头到老,此生再不分离。
景从从来只恨时间漫长,不能一眼到死。匆匆离世,此刻他却希望慢一点,再慢一点。
他舍不得她离去。
正午时分,他的脸色没有丝毫缓和,他感觉到自己的心非常慌张,恐惧。那种情绪扰乱他的心绪,他动弹不得,满头冷汗的坐在火堆旁,身体像是浸在冰水里。他看到顾惊鸿惊慌的过来试探他的体温,不断呼喊着他的名字。
他没法答应,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闭眼时他看到顾惊鸿向着门外跑去。
就要离开了吗,他想亲自送送她来着。
他难过到要死了,他不断的做梦,回顾以往自己经历过的所有事情,以前他觉得那样活着是正常的,竟也没有那么害怕过失去,他没有什么可以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