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动窗后一丛青竹。 在侵梦的阵阵秋声里,裴萧元倏然醒来,复睁开眼目,下意识反应,便是再次转脸望身畔。 她盖的那一幅被衾,正堆浪似的凌乱散在床隅之中。身边空荡荡的,不见了她人。 裴萧元心一悬,倏然坐起探身出来,举臂掀开床帐,朝外望了一眼。 寝阁内夜灯低燃,那一面珍珠帘静悄悄挂落,纹风不动。 她不在,床前亦不见她鞋。裴萧元急忙下了床榻,胡乱披衣寻走了出去,打开门,叫来一名今夜值夜的婢妇,问公主,方知她出了紫明院,当时吩咐勿扰驸马、贺氏或任何人,只叫了杨在恩。 不安自心中升起。裴萧元入内匆匆穿好衣裳,立刻去到门房处,询问了一番,被告知公主出府了,车也没,径直骑马,更没说要去哪里。 “时出的门?” “已些时候了。当时快敲三更鼓。”门房恭声应。 裴萧元转面,眺望那夜雨不绝的长安夜空,人在门房前的屋檐下定立了片刻,忽然,他的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再无半点耽搁,戴上毡帽,披了蓑衣,骑上金乌骓,冒雨城东疾驰而去。 是夜雨水淋漓,金吾卫的夜禁却未半分松懈。一路遇到拨巡夜的武候,当中一拨告诉他,三更时分,遇到过宫中内侍杨在恩带两名侍卫出来,另一人同行,那人披油衣,戴雨笠,不知是为何人,但因杨在恩的缘故,也未敢问,一行人骑马是朝延兴门去了。 裴萧元赶到延兴门,问守夜门的卫士,然,杨在恩带了人,出城去了。 裴萧元纵马奔出城门,赶到那一片荒郊乱葬岗。 黑穹压顶,星月隐没,野地雨借风势,更滂沱如注。来照明的挑在金乌骓前方的一盏牛皮灯笼经不住这风雨,已被打灭,雨水早也漫灌入了他脚上的靴靿。他循记忆,来到了此前他曾到过的岗地,在周围寻了一遍,并不见她人。 直觉令他深信,她此刻就在这一片野地里,只是他未遇到而已。他扩大范围,继续寻找,最后下马,自己登高上了一片岗顶,驻足其上,展目四顾。 起初,四周除了漆黑的雨幕,依旧寻不见任何半点别的迹象。奔走寻食的野狗、飘摇寄亡灵的鬼火,今夜,悉数隐匿踪影。 他继续寻望,忽然,笠檐下的两道目光凝定。 终于,在目力所及的一片夜雨尽头之处,叫他捕捉到了一点朦朦胧胧的闪烁的光影。 裴萧元冲下岗顶,纵身跃上马背,驱马那一点光的源头方驰去。 杨在恩穿蓑衣,护住中一盏琉璃灯,此刻,人正停在一片绕乱葬岗流的野水之旁。 他望远处前方那一道依旧伫立在岸陂上的身影,心中焦虑不已。 他不确知公主为何深夜不眠,也不要新婚驸马相陪,竟自己冒雨悄然出城,来到了这一片乱葬地。但隐隐,他在心中领悟到,公主来此,或是为了祭一亡人。 出城后,风雨便不似城中和缓,一下转为急骤。虽雨笠和油衣,但恐怕早已抵挡不住。他想上去劝返,又不敢贸然惊扰那道仿佛已定立在岸陂上的身影,正暗自焦急,忽然,耳中听到身后的风雨声里似夹杂隐隐的走马声,转头望去,一骑人穿过雨幕,自野地深处而来,很快到了近前。 杨在恩认清来人,暗松,提灯转身迎上。 裴萧元和他说了句话,顾不得抹去面上沾的水痕,翻身下马,大步朝前方那一道仍浑然未觉的身影走去。 絮雨独自立在水畔,定定望脚前这一条滢洄前流的深沉如墨的野水,已是不知望了久。 一阵狂风夹雨,从野水对面的旷野深处猛地朝她卷来。她被吹得立不稳足,雨笠系带也被狂风吹断,霎时从她头上卷飞而去,寒凉的雨水毫无遮挡,劈头盖面朝她面庞扑来,又迅速沿脖颈流入衣内。她一时睁不开眼,身被狂风摇摇晃晃,就要跌倒在水边时,忽然身后探来一只,落在了她的腰上,稳稳将她扶住。接,另一顶油毡雨笠覆在了她的额上。她的双足悬空,整个人随之便落到一副坚实的臂膀之中。 裴萧元感到怀中人在反抗,似不愿就这样被他带走,俯首下去,低声道:“你该回了!” 简短一句过后,他抱仍在挣扎的她踏过泥泞,一道上了金乌骓的马背,将人又强行拢入怀里,终于制止住了她的反抗,再以蓑衣为她遮挡住风雨后,眺望四面,正辨方,杨在恩奔到马前禀道:“此处回城反而远,至少二三里路。倒是再往北去,来里地,便是长乐坡了。驸马不如和公主先去长乐驿内避雨歇脚!” 他出城到那乱葬岗,就一二里路,后四处寻人,又出去了里,此地确已靠近城北长乐坡一带了。 裴萧元调转马头往北而去。终于,在这一晚凌晨的子时末,穿过长乐坡下的一片野秋林,拍开了长乐驿的大门。 内中那胡姓驿丞今夜也在,认出夜半来人竟是裴萧元,又见内侍杨在恩带二卫同行,他则携一妇人装扮的子在旁。她大半的面脸虽被雨笠遮挡,但也依旧够看出,是位年轻的貌美妇人。 裴萧元新娶公主,此事谁人不知。驿丞猜新妇应当就是方下嫁驸马的公主。 即便不是,因年初裴萧元初到长安投宿于此的那一夜的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