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奴来”,引她便往皇宫行去。 絮雨走的也是夹城小门,来到宫中一处秘牢,袁值亲自举着火杖领她下去,经一条充满恶臭味的昏暗的狭窄通道,最后停在一道铁栅之前。 远远,隔栅,絮雨终于看到了裴萧元。 他就被关在最里面的一间独牢内,盘膝端坐于肮脏而潮湿的面。他的身上只剩一件白色衩衣,一侧额面带伤,凝着污血,衣襟更是渗染满斑斑点点的血痕,看去叫人触目惊心。老鼠和虫不时他身畔爬,甚至蹿上他的股腿。他便闭着眼目,一动不动,若正入定养神。 见此情景,絮雨刹时便红了眼。 “可要下去和他说话?”袁值在她身后问道。 絮雨一言不发转离,出秘牢,径直转往紫云宫,也不待通报,走了进去。 名在外值守的宫监何曾见如此的情景,大惊,急忙上前阻拦。这时到一声“住手”之声,转见是杨在恩匆匆走了出来。 “都出去!”杨在恩喝了一声。众人忙退出宫门。 絮雨朝里直入,杨在恩紧紧跟在她的身旁,不住低声求告,说圣人今日闭关。这如何挡得住絮雨,她一路闯到精舍之外。门紧闭,她冲着静静垂的水晶帘子跪了下去,喊了声“阿耶”,泪潸然而下。 “阿耶!我知道你在里面!你放了他!和他无关!我认你便是了!” 杨在恩噗通一声跪在絮雨面前:“小郎君先吧!陛下已经连着夜没睡了,昨夜外来,又犯了病,奴婢想叫太医,又叫陛下赶走,陛下就吃了丹丸,批奏章,早上才刚睡下去……”一边磕,一边用衣袖拭着眼角。 絮雨停住了。 “小郎君吧!有么事,等陛下醒了再说。奴婢求你了!” 杨在恩不停朝她磕。 许久,絮雨慢慢上爬了来,擦去面颊泪痕,低声道:“等陛下醒来,有劳你将我方才的话转达进去。” 她转身离去。 这一天的朝堂,与往日看来并无两样。圣人未升座,只由司宫台递出前日堆积来的批复的奏章,百官各部衙署在主官带领下照常办事。然而一个不知哪里传出的小道消息,却在宫署内飞快传播来。 据说陆吾司司丞裴萧元不知何故罪圣人,被圣人投入秘狱,生死未卜。 秘狱是袁值盘,以往的经验,凡是走进这里的人,乎是没有能够直着再走出来的。 犹如一石激出千层浪。没半日,这消息便传得人尽皆知。除了静观不动之人,剩下分成两派。承平、崔道嗣寻宁王探消息,宁王立刻去往紫云宫求见,然而得到的复却是圣人闭关,任何人也不见。就在宁王、承平和崔道嗣焦急奔走商议对策之时,传言柳策业陈思达等人也在密会,揣测圣人此番行事的动机,犹豫是否再由御借机上表弹劾。 天黑下来,夜色笼罩而下,送走了这个暗流涌动的白天。至深夜,宫漏响三更,伴着一道突如其来的铁锁咣当启之声,袁值现身,走到一间牢前,命人门。 裴萧元缓缓睁目。 一狱卒捧上他此前除下的官袍连腰带,放到身畔。 “请吧!” 袁值淡一下,点了点,随即领人离去。 裴萧元身拿,自己穿了去,系上带,抚平衣上的道折痕,戴帽,最后正一正衣冠,迈步,走了出去。 他脱离秘狱重登面,看到杨在恩已等在外,躬身道句郎君随奴来,随即转身而去。 裴萧元随这宫监在宫中行走了一段路,转入夹城道,里停了一匹马。他上马,沿着无人的夹城独自前行,出延兴门,又跟着等在城门外的名宫卫在郊野里行了一二十里路,最后,停在一处坡之前。 城东延兴门外,是大片荒野,亦是长久而成的乱葬岗,这世间无数无主尸的最后归身之。乞丐、饿殍、弃尸、被断腰斩的罪犯,还有成千上万的死于前一场破城之乱的流。 就在此刻,或许就有根不知是谁人的枯骨,正被他踩在脚下。 他看到自己上司大将军韩克让就立在近畔。前方的坡梁上,则停了一架坐辇,上坐一人,人背对着他,面向着坡下的荒野,身影凝定。 韩克让见到他,略略点,示意他前行。 裴萧元慢慢走到近前,向着此人背影下跪:“罪臣裴萧元,叩见陛下。” 皇帝没有动,只漫声道:“你来。到朕的身边来。”声音意外得平缓。 裴萧元身,登上野陂,停在皇帝坐辇的身后。 “你能瞧见么?”皇帝问。 裴萧元循着他目光的方向展望前方。在清冷的夜半月光下,一望无际的荒野之中,由近及远,到处都是抔土堆,高高低低,有新的,也有年深日久坍塌无踪乃至裸露在外的坑。白色的,半埋在浅土里的,是野狗刨叼出来的残骨,再远一些,到了月光照不到的黑暗里,隐隐有烁灭不定的惨淡绿光在漂浮,是托载着无主亡灵的鬼火,随着夜风,四处游荡。 “昨夜朕去见了嫮儿,她说要去寻她阿娘。她不知道,她的阿娘就在此间,不知乱葬在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