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讲完,转头见江秀雁还半跪着,又道:“你也起来吧。一群人总是乍呼呼跪来跪去,搞得老娘好像很稀罕你们跪着。”
最后那句声音极小,只有在靠近的李琬和江秀雁听见。
江秀雁仍在发呆。
李琬深深看王皇后。这时转过头正视江秀雁,才发现这位穿着轻便,仅挽了个云髻半跪在地的少女,并非一般宫娥。
面若桃花,眸如星晨,姿若幽兰,丰神楚楚。
配得上丰神楚楚四字,唯有昨日含元殿选秀,被皇帝大加赞赏秀外慧中的江秀雁。
王皇后在李琬跟前,像个姑娘家吐了吐舌头。
看他们二人之间流淌着难以言喻的感觉,也不多管。
摆手,道:“你茶都喝完了还是去御花园吧。太子不是个省油灯,有他陪着就好了。本宫先歇一歇回头摆驾过来。”
江秀雁像丢了三魂七魄,木然看着殿内最熟悉的脸孔。
李琬是当着外人有怒不敢发,见对方像个傻子,忍不住关心两句。
蹙眉,道:“这位是母后口中的江婕妤吧?闻名不如见面,在下叫李琬。”说着,一揖。
李琬,生于皇帝还只是亲王的潜邸时,是一个温和有礼的太子,也因此世人都忘记他的才能。
三岁能文,五岁能武,手能执笔也执长弓,广听贤士之言,是皇帝膝下最有才德的皇子。
前世即使是皇帝无宠妾室的她,像个宫娥一样苟活,也礼遇有加。
但如厮之人,最后竟遭人嫉妒陷害惨死大明宫。
王皇后算是熟知江秀雁,见她还是一脸呆滞,也存有疑问,道:“江婕妤?”
“是娘娘。”江秀雁失神地看着她,勾起一抹勉强的笑容,想到她刚才的说话,续道:“娘娘与殿下难得一见,妾先行一步。”
王皇后挑了挑眉,沉吟片刻,允了。
*
王皇后与李琬是久沒见面,但执掌后宫多年的她早习惯喜怒不形于色,平素形于色也是有所图谋。
是以,她的表情在江秀雁离开后很快回复正常。
李琬知道她性情不定早习以为常,安静地待在她身边,等候。
王皇后坐了回去把玩琉璃盏,问:“这次到北边,招安边关将领可有胜算?”
后宫不得干政是明面上的事儿,实际如何,观历朝历代便有知晓。
但她心知皇帝对她和王家多有忌惮,一般是不会胡言乱语,只有在为李琬被皇帝猜忌而谋划时,才多言几句。
李琬眉头紧皱,道:“他们是很好说话,但北边布满皇帝眼线,儿不敢有个万一便只留了人在暗中等待时机。”
王皇后不意外地点头,道:“这么多年只有北边将领不是他的狗,还偏生北方夷族势强,他也不能安插自己的人到军中,多派点人监察能省事,他自然乐意。那你一路北行还有沒有什么事情?”
李琬沒有回答王皇后的话,道:“出行前儿心有疑虑,便多派人手在外打听,发现皇帝这次让儿到北方边关镇災与冯延到南方选秀有关,是怕儿会多派人手调动到那儿。”
王皇后放下手中茶盏,抬头凝看他,示意继续。
李琬续道:“皇帝好像找到要找的人。”
这下王皇后有点坐不住,转念一想又安定下来。
沉吟片刻,说:“好像?不过此事皇帝必有主张与我们关系不大,暗中观察,別让事情妨碍我们谋划。搞不好……我们还能坐收渔翁之利。”
李琬眉头紧皱似是另有想法。
道:“好像是儿心有不解,说是那人孙女,可静和县主不是在后宫长大吗?。”
王皇后听见毫不意外,轻笑起来。
道:“李禹为了皇位苦心经营了一个十年,登位后风光无限却不念旧人半分好,处处提防这儿那儿的人,心眼和留的后手多的自己可能都要忘记。你说,他是否真相信安平当时势大如厮,他能抢了人家金贵的孙女出来?他这人算计了一生,坐立难安了半辈子,眼下有了消息还是一无所为,是还沒得到确切消息不敢动啊。”
李琬还想说些什么,王皇后打断他的话,却按捺不住满心欢喜。
道:“被称为反贼的安平公主之事你知晓不多,知太多对你百害而无一利,因为这个是皇帝绝对不能触及的逆鳞。但他的这个逆鳞不是忽然就生出,是从一条蛇经仙人指点化蛟跃龙后,才生出的小东西。”
王皇后看着坤宁宫外阴晴不定的天色。
欢喜溢于言表,道:“不管江秀雁是否那人的后代,她都是个能活在深宫的聪明人。只要那人的势力沒被找出,她不死而皇帝又不敢把她放到看不见的地方。每天醒来都记得这么大个恐惧在眼皮子下走动,他就终日不得安宁!”
李琬忍不住打住王皇后的兴奋。
道:“皇帝不是良善仁爱之辈,打杀不就了事。”
王皇后深深地看他一眼,眼中的恶意极深。
揺首,道:“他查了这么多年只查到一个江家,江家有八十口人,沾亲带故的人有多少?还有外面不为人知的呢?如果那人是曾到江家而不是养在江家呢?死了一个江秀雁还有千千万万个江秀雁。他眼下只有这点消息,必然牢牢握在手里彻查清楚。”
李琬听后神情不属。
王皇后深深吁了口气,眼神从极端激动放松下来。
道:“本宫等这天太久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