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很快消逝不见,唯有那一丝凉意还留在心间。 他望着头顶的桃树枯枝,回忆起四年前他毒伤好转,终于能自己下地走动,不必再让拂风背着,喝他毒血的频次也减少了一大半。 拂风兴奋地跑进桃林里偷桃子,用道袍前摆兜回来给他解馋。 他知道是偷来的立马把嘴里的桃子吐出来,怎么都不肯吃,还指责拂风不该偷东西。 拂风气得用力掐他大腿根,别扭地抢回他手里的桃子,边吃边吧唧嘴馋他,最终还是拗不过,放下桃子满身找钱。 折腾了半天才从鞋子里倒出仅有的两枚铜板,答应他一会儿就给桃林的主人送去。 他这才接过桃子吃了,桃子还没有熟透,又青又硬,当时却觉得无比香甜。 他仰头笑着,发散的目光透过枯枝望向天空,“老不死的,你还活着吗?要是还没咽气就滚出来让我见见!” 灰白的天空渐渐淹没在一片水雾当中,他不敢眨眼,生怕眼里的泪水落下,口中喃喃唤着:“师父,师父……” 他满脑子都是这十年间与拂风在南疆苦中作乐的生活,泪水压下后他闭上眼睛,让那些刻骨铭心的回忆呈现的更加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寒风吹卷着雪末沙沙落在他滑腻的袍子上,在前摆低洼处积了一小堆,再睁眼时日头已经高高挂起,淡黄的光晕刺的眼睛生疼。 这个时候逢月应该快要醒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她开口,苦笑一声,扶着树干艰难地站起,抖落身上的积雪,继续朝东院走去。 逢月将醒未醒,左手习惯性地摸了摸床沿,没有摸到极乐椅,踢开被子,红润的脸颊在枕头上蹭了蹭,懒懒睁眼。 屋里亮堂堂的,是个大晴天,看样子外面的雪支撑不了两日就要融化了。 也好,子溪怀着身孕,走起路来更方便些。 她坐起身来找衣裳穿,打算梳洗完毕就去子溪房里看她。 刚一下床便看见苏景玉坐在外间美人榻的角落里,隐遁于墙角晦暗的光影中,深埋着头,墨发散落在肩上。 两根大红色的发带垂在脸侧,不同于往日的英姿玉立,整个人都仿佛笼罩在颓败的情绪当中。 “景玉?”逢月小声叫他,悄然走上前,跟着遁入那片晦暗里,蹲在地上仰头看他。 “景玉,你怎么了?”她撩开他散落在鬓边发带和头发,心里抑制不住地慌乱。 苏景玉勉强牵了牵嘴角,艰难道:“逢月,子溪她,过世了。” 他思索良久,仍然想不出能减轻她痛苦的办法,索性长痛不如短痛。 逢月的手明显一颤,懵懵地缩回身前,一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睡着,眼泪却已经夺眶而出。 微瞪着双眸自语:“她,昨晚还好好的,怎么会?” “爹跟孟氏今早在佛堂争吵,烛针伤到了她。” 苏景玉牵起她的双手搭在膝上,黯淡的目光落在袍子前摆边沿已经干涸的深褐色血迹上,闭目低叹。 逢月跟着低头,惊得张着嘴,豆大的泪珠簌簌落下。 “子溪姐姐,她还怀着身孕,她还在佛堂吗?我去看看她。” “逢月!”苏景玉一把拽住她,不忍让她看见佛堂地上那摊血泊,“顺子已经在处理遗体了。” 逢月被他拽的跌坐在他腿上,红着眼睛看他,他面容悲戚,不像是只有子溪过世这么简单。 她心跳如鼓,攥着他的双手问他:“景玉,除了子溪姐姐的死还有别的事对不对?你快点告诉我!” 苏景玉垂着眼睫遮住眼里快要盈满的泪水,深吸一口气,笑着回道: “今早在佛堂里,孟氏亲口承认当年是她与我爹一起逼死我娘,十年前也是她用帕子沾了平杀落艳放进我的洗脸水里。这么久以来我一直以为是皇帝下的手,没想到竟是祸起萧墙,想我死的人一直就在我身边,是我连累了师父。” 逢月心痛难忍,泪水接连砸下,紧紧抱着苏景玉,把头埋在他颈间,“想哭就哭吧,何苦强撑着。” 苏景玉又笑,硬生生逼退了泪水,搂着逢月道: “十年前初到南疆,拂风为了救我一夜之间白了头发,他哭了三天三夜,我也跟着落泪,他打我,说我哭的样子丑死了,男人不能随便哭。我不忍心顶撞他,只说我还小,不算男人,他竟然扒我裤子,说我已经不小了,告诫我今后不准哭,我答应过他的,不能再食言。” 逢月明白苏景玉心里的苦。 白夫人故去多年,他知晓孟氏和苏天寿的为人,不至于因为孟氏承认逼死了他的母亲就被打击至此,但拂风不同。 他若是当真死了,苏景玉不会任由自己沉溺于失去他的痛苦之中,还能尽快抽身出来。 可眼看着至敬至爱之人为了自己一天天衰弱下去,濒临死亡却无能为力,如今连面也见不到,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失去他,甚至不知道他此刻到底是生还是死,这种日日夜夜悬着心的思念才是最熬人的。 何况这一切的根源在于苏景玉自己,就如同他常说的,是他连累了拂风。 哪怕十年前下毒害了他的是皇帝,他也不至于难受至此,偏偏那人是孟氏,是他爹娶回来的继母,这么多年来与他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逼死他母亲,又恨不能他早死的女人。 逢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