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责初面上平静，正要往里走，又被田妈拉住，小声耳语说：“姑爷午边就回来了，想是几日累的，什么都没吃就睡下了，方才醒了就问小姐呢，还说非要等小姐回来一块儿吃晚饭，连块点心都没垫，姑爷对小姐还是很看重的，就是公务忙，小姐这会儿上去可不要甩什么脸子啊。”
责初笑她瞎操心，摆手说：“我哪里有这么不通人情了。”
书房的门虚掩着，淡淡的雀头香味沿着门缝飘出来。责初推门进去，看他正坐在窗前，只着一件单薄的针织衫，由着窗框大开，整个屋里都寒浸浸的，偶尔有风来，吹起桌上被砚台压了一角的笺纸。
“你这又是什么爱好啊？赏月还是练功呢？”责初走到窗边，冷不丁被风吹得打了个寒颤，伸手将窗户关上，转头看他依旧一脸平静地望着外面，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问说，“想什么呢？”
储定池收回目光，想好好看一看她，却突然觉得两眼干涩，低头扶了一下额说：“看这月圆则损，多少觉得悲哀，但此刻见着你，就觉得什么都好了，顿时理解文人矫情，不是没有道理。”
责初在边上的雕花靠背椅上坐下，静默着注视了他一会儿，数日未见，精神容貌都没变，但看着就是不同了：“你是受了什么挫，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没什么。”储定池抬起头来，眼眸沉沉，同她笑了笑说，“这月亮看得人心里发毛。”
责初心有所感，不禁说：“我都听人说了，你是怕张大帅事后找你麻烦？”
储定池摇头，换了只手支着脑门说：“他同李常在我面前演双簧，想引我出面闹点风波，好这会儿在新政府那帮人面前参我一本，却没想到他这个亲弟小黠大痴，与他离心不说，还是个十足不牢靠的草包，那李常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儿，心比天高，竟还想着两边谋算。如今闹这么一出虽是我有心，但也并不是他张克无意，这个节骨眼儿要把罪名推到我头上实在不是易事。”
“那让我猜猜。”责初站起来，作思索状来回踱了两步，停在书桌前盯着那方砚台，慢慢吟道，“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储定池蓦地转头，静静注视着她，好一会儿才很是认真地说道：“我以为你心里憎我伪君子假慈悲，不会同我讲这样的话。”
责初叹了一口气，看着他说：“你在我这里虽算不上什么善良的人，但也不至是刽子手心肠。”
储定池失笑，眉头舒展开，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感着冷，抖了抖肩膀，起身将衣架上的大衣取下披上，又坐回窗前说：“但从自己太太这里听到这样的指责，还是特别挫伤自尊心。”
责初怕他会错意，解释说：“我是想说，我知道凡是官场上多少假仁假义以行其私，你同他们比起来已算是个不那么胡来的了。”
储定池听她已是越描越黑，忍着笑意接道：“胡来？”
责初不屑，还有些气恼起来，振振有词道：“可不是胡来，他们一面说不拿弱者开刀，一面又拿强者祭旗，嘴上讲的好听，其实哪里据公道办事，完全只讲私偏。”
“看来我也算还成。”储定池自顾安慰地笑笑，目视着她边走边说，又问道：“你这是，在为我泄愤？”
责初被他点破才觉得自己一时忘形失言了，但此情一抒还是心中痛快不少，也就不再费心掩饰，直接道：“我也只是在你面前说说罢了，若讲正经的，我会劝你现在不要公然挑战张大帅。”
“哦？”储定池轻挑了一下眉毛，两只胳膊搭上木椅扶手道，“我听你说说为什么。”
责初坐下，同他面对面细细道来：“信陵君窃符救赵，却功高震主，受王忌惮，这道理是一样的，如今你官越做越大，威望也越来越高，但毕竟张帅才是这四省巡阅史，董徊这个监理大总统不过形同虚设，没有梁氏依靠算个傀儡都不如，张帅才是实实在在的掌权者，你太过张扬，会步前人后尘。”
储定池听完，没有点头也没有反驳，而是问：“你担心我？”
这话问的简直和陆关程那日的反应如出一辙，差些要叫她自己都怀疑了，片刻后淡淡道：“我言尽于此。”
“我听你的。”储定池一边爽快地回答，一边拉过她的手点头说，“张克这次倒也未公开与我争抢开平，这次邱时听那个小儿子跟着张穹，及时拦了他对李家赶尽杀绝，张克记他一功要提他做第七旅少将旅长，让我带到开平提点着试炼试炼，我一想也觉得合适，这小孩儿聪明，是个会做事的。”
责初一惊，问：“邱子觉。”
“正是。”储定池手指点着木扶手说，“难怪你记着，当时给你惹了麻烦，是我不谨慎。”
责初顿时眉头紧锁，问：“你信得过他？”
储定池笑说：“你怎么一副见了豺狼虎豹的样子，他就是个孩子。”
责初听完思忖片刻，犹豫着还是柔声细气地开了口说：“十七八岁，已经不是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