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里弄圣诞节排队啊，都是为了帮他铺路，帮他积累人脉。中国的社会就是一个人情社会，就是一个讲资源的。”许可儿有模有样地学起了李金明曾经教育她的话，“所以这个生日派对，也是李开洋很重要的一次展示，老师你要好好办啊。” “那开洋妈妈，您看我们是在家里布置开派对，还是到外面去呢？”周敏敏飞快地在手机备忘录里打字。 “嗯，”许可儿吃一块酥得掉渣得黄油曲奇，“嗯，都可以的，你思路打开嘛，不一定其他小朋友什么样，开洋也要什么样，有特色，有格调。你上小红书查查看，我也发你一点图片，你找找灵感。” 如云朵一样蓬松的黄油曲奇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小馋猫李开洋也从书房里溜了出来，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许可儿手里的曲奇和餐桌上画着小熊图案的曲奇饼干盒子。他对生日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我想要和季海洋一模一样的生日派对，”李开洋使用了一个刚刚学会的成语，“我也要在yourland！” “洋宝，你要有一点主见的，干什么别人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啊！”许可儿选定了一款粉色猫眼水晶石的指甲款式，她懒得出门，想把美甲师叫上门来，“成功的人，就像你爸爸，是很有领导力和主见的，不要学别人!” 筠姐和张冠华从厨房里端出了几碗酒酿赤豆元宵，李开洋被空气里暖烘烘的甜味吸引，立刻转移了注意力。许可儿则继续拉着还在上班算工时的周敏敏讲她的成功学，她最近对李金明的感情就像春日的天气一样回暖：“老师，你一直是学生可能不知道哦！成功不光是看学历的对吧！” 周敏敏吃一口酒酿赤豆元宵，煲出沙来的赤豆是绵密的甜，酒酿则是让人放松警惕的绕指柔，还好有甜食相伴，让许可儿生硬的成功学知识没有那么难以下咽。 “老师，我看和你蛮有缘分的，我和你讲，我们这种家庭，能带给你的肯定和你去工作，去学校里上课做作业很不一样的东西呢。开洋爸爸是管几千个人几百亿的大公司大集团，他的成功肯定不会是侥幸的，”许可儿越说越来劲，“你知道吗，我有一次带开洋回老家，老家机场一看开洋的美国护照过期了，说什么都不让我们登机，和他们怎么说都没用的，和我们讲什么规定啊政策呀，结果开洋爸爸一个电话打过去，负责人出来接待我们了，还送我们去贵宾厅呢！” “开洋平时也很辛苦，这次生日一定要好好办的，”许可儿年纪轻轻，说起话来却和机关单位里的领导一样暮气沉沉，“老师，你先回去想几个方案给我，我最后决定。”平时只能在服务人员身上获得存在感的许可儿第一次有自己的“私人助理”，仿佛好不容易买到奴隶的土财主，不知道怎么用才彰显自己的高贵劲头，“你多收集资料，一定看看小红书上的那些派对啊，找找灵感！” 周敏敏想，小红书就是许可儿的精神之书，小红书推荐的每一个网红打卡点都是她的耶路撒冷。 临走前，张冠华拉住周敏敏悄声嘱咐：“老师，小孩子过生日，意思意思就好了，不要瞎搞八搞，浪费钱的”，大大的张冠华生怕许可儿听见自己的密谋，只能小小地发牢骚，“开洋妈妈年纪轻，喜欢出风头，我们年纪大讲实惠，就请小朋友来家里吃吃蛋糕，玩玩游戏好了，你别跟着她瞎起劲！” 许可儿很快收到了周敏敏尽职调查之后的结果，yourland差不多上下水平的生日会就是六位数起板的价格，而小红书里那些看着温馨奢华的家庭生日聚会也需要专门的派对策划公司来布置，不包含食物的费用也要六七万，许可儿一遍一遍刷新银行卡余额的界面，没理由地懊恼起来。 “我妈说的也有道理，小孩子过生日不用和大人一样，老师你也试着去和他们谈一谈预算，我们家不差这几个钱，但也不能做冤大头。” 坐在宿舍的桌前吃螺狮粉的敏敏暗笑这位许小姐最爱充大头。筠姐平日里若有若无的八卦，没把门的外公外婆嘴上散出来的小道消息，许可儿自己沾沾自喜的吹嘘，聪明人无需串谋，敏敏早就对李开洋家的实际情况心照不宣了。许可儿喜欢花小钱装贵族也不是头一遭了。既然自己捡了这个肥差，不如把生日会办得长一些，筹备过程复杂一下，反正她按小时给自己计费，过去带着李开洋一个个吹气球做气球拱门也不错。 敏敏的好心情被另一则消息浇灭了：“敏敏，你留校做辅导员的事情基本上没问题啦，最后的资格审查环节通过就是公示期了。” “资格审查？那是不是要回我老家？我爸妈会知道我现在在这里读研究生吗？” “应该会的吧，怎么啦？” “哦哦没事，我自己问院系老师吧，谢谢你。” 周敏敏像是突然被抽走了生气的娃娃，她眼神空洞地把餐巾纸扔进没吃完的螺狮粉里，看着血红的辣油不容拒绝地把白纸层层浸染，像极了自己。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她爬上床铺，拉上床帘，给院系老师发去了消息：“老师，您好!我因为一些个人原因，还是放弃留校辅导员的岗位，非常抱歉……” 周敏敏躺在床上，看着宿舍的天花板。眼前的一片死白开始演过去的电影，是什么时候对于家彻底绝望的呢，是她的父母跑到本科学校的宿舍里翻她衣柜，找到一条短裙，然后对中午回来休息的自己抽耳光骂赔钱货的那次吗，还是妈妈想把自己的第一志愿改成有补贴的师范生的那次吧，或许是更早吧，因为她不愿意穿秋裤，妈妈停了她的生活费，让她只能厚着脸皮刷高中同桌饭卡的那一周吧。 每次周敏敏和要好的朋友，和陌生的网友讲起自己的故事的时候，大家总会或同情或了然地问，敏敏，你有弟弟吧？ 但周敏敏是独生女，好像让这个故事更令人难过了。 周敏敏想要逃离，周敏敏需要钱。 同样需要钱的许可儿正在和子萱闲聊，她穿一身珊瑚绒的睡袍，拎着一瓶冰红茶，喝得眼眶发红，半躺在主卧的飘窗上。许可儿不爱喝酒的，她小时候的食物偏好随着年龄带了上来，她最喜欢喝冰红茶，就是红瓶子塑料纸包装的统一冰红茶。这样拿不上台面的饮料对于年幼的许可儿来说就是圣水，需要张冠华大发慈悲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