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泡的姑娘怎么画眼影倒置,下一条是讲腮红怎么打才能又纯又欲,底下的互动倒是实打实的,有问视频里的腮红刷是什么牌子的,也有直接问曼曼做一次妆造的报价的,评论区里很是红火。许可儿被闺蜜的事业心鼓舞到了,也打起了拼事业的劲头。 于是她忍住困意,点开备忘录,写一写自己明天要和老李谈的条件。 同一轮月亮下还未入眠的还有筠姐。今天返校接孩子的时候,高老师叫住了筠姐,说是李开洋借了图书馆一本绘本一直没有还,如果再不还回来,就报成遗失,需要家长买一本一模一样的给学校送过来。筠姐知道到时候这个去买书的倒霉差事只会落到自己身上,所以铁了心要把书找出来。她把李开洋赶鸭子一样赶上床之后,就在家里搞寻宝工作。筠姐从冰箱里拿了进口草莓酸奶,又给自己洗了一小盆车厘子,吃一会儿找一会儿,就当夜间消遣了。李开洋的书房除了自带的卫生间,还有一个小隔间用来放杂物,李开洋经常悄无声息地在那里自己和自己玩玩具。平时那块地方筠姐也不怎么打扫,堆了一堆纸箱子,里头也不晓得是什么。筠姐准备在那里重点寻宝。 她随手打开几个箱子,里面有海狗丸,角鲨烯,牛初乳和一堆名称各异的健康食品。筠姐想起来家里时常会收到这样的快递。许可儿有时候自己懒得动,就让李开洋用剪刀拆快递。家里没有给李开洋准备专门的儿童剪刀,他就用那把血红色的成人园艺剪刀,时不时在自己手上戳出一个又一个血红色的小伤口。筠姐总是在这个时候先声夺人:“哦哟,怎么帮妈妈拆快递那么不当心啊!”然后用卡通创可贴给他包上,许可儿多半头都懒得抬:“小孩子么,磕磕碰碰才好长大。” 筠姐是不会上健康食品的当的,她始终坚信乱七八糟的毛病都是瞎吃八吃吃出来的,身体好就是要多吃肉。她的死鬼丈夫以前也倒腾过健康食品,还当了给她结婚时候买的一只金戒指,买回家了一堆号称吃了可以稀释血管里毒素的“清道夫”糖丸、可以预防癌症的抗癌饮,还有说是给女儿吃了能增强记忆力的脑力宝。筠姐最开始只以为他是上了别人的当,想卖三无产品赚钱。等到了这个死男人开始问她有没有朋友可以做“下线”的时候才惊觉这是传销。她抡起椅子要和丈夫拼命,要求他赶紧别做这些歪门邪道的生意,她那一无是处的男人偏还嘴硬:“你现在只是用一个金戒指给我打本,别以后我赚大钱,能买钻石戒指的时候你后悔!” 筠姐摸了摸光秃秃的无名指,看着新一代的健康食品成箱成箱地垒成一座座小山,不由得担心起来:这家人别是做小三搞不到钱,去做传销哦。 第二天的早餐桌上,筠姐对着稀里哗啦吃泡饭的李开洋外公提出了萦绕心头一晚上的问题:“外公,书房杂物间里面那些东西是谁的啊?我昨天整理的时候看到有很多都快要过期了,是你还是太太买的?那要赶快吃掉的。”筠姐边说边给李开洋剥一个白煮蛋。高老师在放学的时候和她讲过,李开洋在学校里的午餐和两次课间点心都吃得不好,总是怔怔地举着食物发呆,好像吃一口有千难万难。她于是就借早餐把李开洋塞饱。今天还蒸了一个奶油血糯米八宝饭,李开洋试图用手抠上面的果仁吃,被筠姐用筷子一把打掉。外公不喜吃甜。等他们都走了之后,她可以慢慢一个人叹茶配有豆沙馅的八宝饭,吃个豪爽。 “不是哦”,外公把酱瓜瓶子里面的汁水全部倒进泡饭里,“这就是他爸爸公司的产品,他爸爸寄来给他的。说是有营养,吃了好。还有些他妈妈拿去送人什么的。你就扔在那里好了。她不喜欢别人动她东西的。” 用牙齿在白煮蛋上咬出一个个陨石坑的李开洋突然接话:“我爸爸是李金明。” 筠姐暗暗在心里记下了这个名字。 李金明的别墅此时迎来了两位访客。认真打扮的张冠华昂首阔步地走在前面,她穿了一件白色皮毛一体的外套,里面套一件粉色马海毛的毛衣配一条瑜伽裤。这种不中不西,不土不洋的风格之所以形成是因为张冠华捡许可儿的旧衣服穿。这些都是之前许可儿买的过了季的时装。发福的张冠华将身上的每一段赘肉都恰到好处地折叠进衣服里,就像她应对李金明这个“半只女婿”时候收起来的自尊和面皮。许可儿有些鄙薄母亲不合时宜的盛装,“像一只拔光了毛还没被宰一刀的肥母鸡”,她在心底写着大逆不道的比喻句。 老李约他们来的不是他平时住惯了的那套别墅,这一套更像他的私人博物馆。老李和许可儿情好之时,还细细分享过选址的窍门:“要依山傍水才好,特别要看水的流向。香港那几个富豪为什么房子要在深水湾啊,深水湾那里啊水是向内流,往岸上冲,这样财气才聚集。不懂行的那些啊只知道买在水边,一个不注意,水往外面冲,财根本聚不起来。”当时的许可儿枕着老李肌肉和皮肤都发松的手臂,故意小题大作地赞扬道:“老公,你真的懂好多呀!” 私人博物馆里建了会议室,卡拉ok室,台球室和雪茄室,最特别的就是几个中式的大展览厅。墙上的书画,桌上的摆件,还有一张找古董贩子倒腾来的紫檀雕龙拔步床。许可儿许多次地躺在这张古董床上,提供自己的身体,情绪和时间。她从不喜欢这样暗沉的半封闭的家具,困住了人,锁住了魂。她喜欢宜家。老李当时笑她小女孩,“这张床就能买一套房了。”她当时听罢却窃喜,白玉为堂金作马,自己终于是摸到了一点富贵浮云的边。 一段时间没来,博物馆里增添了不少新玩意儿:这里放了一只新的官帽椅,那边桌上的宝石盆栽之前也没有见过。许可儿想,老李最近是不是也在这里像搂着她一样搂着不同的女人,和她们讲这些新玩意儿呢。到底谁是他的新玩意儿呢?想到这里,她狠狠地用指甲在眼前这张黄花梨的小桌上划。她记得这张违反人体工学的桌子,是老李带着她去香港的时候拍回来的。 “诶哟诶哟,董事长来了!”张冠华刻意拉尖的声音在许可儿耳旁炸开。她收了心,坐直了身子,看着许久不见的老李在眼前坐定。老李更老了,之前还会把头发染黑来抓住岁月的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