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气都进不得汤州大地。
可见那几个甲胄面色,也确有异样。
“脸盘子赛一般人大许多,蜡黄如死人一般,笑时嘴不开合,俨如纸人儿似的!”一人忙说,旁的几个兵卒连连跟着点头比划着,还学那笑声。
“呵呵呵......”
听起来是教人起些毛毛。
“原先军中以为是村上的痴儿,可倒扣七八丈仍无事,隔几日日落又复出没,喜偷窥人行暗示,若人发觉了它,它笑的更凶!”
如此听来,有些不解,她问:“可还做了别的?”
一簇人面面相觑,纷纷摇了摇脑袋。
说来也怪,它神出鬼没已然两个月,倒也未曾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这便又不通了,倘若真真是阴煞作祟,它不行害人之事,又会有个什么目的?阿曜想了想,不日得亲自去看看才知道。
“本君知晓了,隔日自会来探看。”
他们应是,齐齐叩拜谢恩后离开。
金乌恹恹道:“几个大男人吓成那副德行,三魂都要丢了,这些个凡人的将士,也不过如此。”
人有三魂,分作天魂、地魂、人魂,那几个甲胄精神气混浊,多是吓得人魂掉了,侵了杂气,是要患病的。
“许是真有什么也不好说。”
“能有什么?”
金乌不以为然,他为至阳,下界之物倘若有近他的心,那是自寻死路。但近汤州,必定成一把灰,哪里还由得它们朝人呵呵咧嘴笑。
因阴阳相对,二者如水火不可交融,故而他的身旁不可能存有阴性之物。
好比日出于东,月生于西,阴阳不可相撞,日月永不相见。所以,他作为日,与月纵是兄妹,也从来动如参商,从不得一见。
而眼前这个冷冰冰的胖子,大抵是个例外。
“金乌,我要去梭子山啦,我会想你的。”
小肥啾爬到枝上枝头他身上蹭了蹭。上天宫这么久,也不见得想他罢。
看这还打了个小包袱,金乌问:“你要宿在那处?”
阿曜欢喜的点点脑袋:“我要和他一起睡!”
没羞没臊的死丫头......到底是他没教好,还是老头儿教好。
“不回来了?”
她又摇摇脑袋,说着:“当然要回来,我的子民还有麻烦等我去襄助,我不过是委实想念那小和尚,想要见他一面,这去去就回。”
充当救世主的事,她倒是不会忘。
转眼便是冬的时节,渔村的船只又不出海,没个落脚的搭一程子。
冬风凌冽,吹得满羽上挂着是雪霜,屁股上的假尾也给吹跑了,闪闪的落入北海,她俯冲下去要捡,却给一张满是獠牙的大嘴吞了去,险些一道落入这大鱼腹腔。阿曜好生心疼,这可是她攒了一百年的西海珠贝和孔雀公主换的彩尾,就这么没了......
罢了,权当为自己拿真命天子,好事多磨。
梭子山已然落满了雪,远远看去茫茫寂静。
她一样落在宝陀寺后院中,那小和尚上回在扫落叶,这回扫雪,还真真有趣,是个勤快的主儿。诚然是个扫地僧......算起来离自己修得仙身的日子,是近了。
瞧着小和尚将雪扫在院墙角上,留出人行的路,一举一动分外认真。
该使些小手段,亲近他才好。
小和尚扫雪,只觉墙角上有动静,遂上前来察看,便看见一团雪球子奄奄一息躺在里头。
“我该当心些的。”小和尚自是心生愧疚,以为自己眼拙了将这山雀扫了进去。他双手将她捧在掌心中,匆匆进了自个儿的屋子。
屋子里檀香重,唯有一简陋的木板卧铺,连只手炉都没有。
小和尚没有甚么取暖的物件儿,便将阿曜搁在被褥中,蹲下来用双手给她捂热。“没承想你竟又回来了。秋日里盼着你回来,每盼着你,此番你回来了,倒是我害了你不好。”
许是她长得和别的鸟雀不一样吧,他竟记得她这一只秃尾雀。
望着那双温存的眼,她没听错,他说他在等她。
若非要将戏做足,阿曜早乐得从褥子里窜出来在屋子里打转。
青灯映照那本如严寒的脸庞,岂耐一双眸中柔情万千,似可将窗外那霜雪消融——月老说过,她或许,可以亲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