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医长的话,现在立马回屋给我躺着休息去。“
周医长看着萧衍一言不发地将自己望着,就明白自己是劝不动了,说道:“罢了罢了,不听大夫话的病人老夫也管不着,你善自珍重吧。”说完便气呼呼地走开了。
“将军,程大帅嘱咐了,您尽可以放心休息,营里的事您不用操心。”
“我再说一遍,去给我备马。”
萧衍转过头来看着闻长青,面无表情,但闻长青从那眉宇间却看出了威严,低头回道:“是。”
片刻后,萧衍走到门口一看,哪里有马,只一辆套了匹马的青蓬马车。
闻长青站在马车前等着伺候萧衍上车。
“你说你叫?”
“卑职闻长青,是...”
萧衍截断话头,“闻长青是吧?我记住你了。”
说着绕过闻长青,自己上了马车。
闻长青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着实没想到是个这么难伺候的主。
闻长青将马车驾得很平稳,走到半道,却突然勒紧缰绳避到了路旁。
萧衍掀开帘子向外望去,只见一队人马前后抬着三张棺椁,抬棺的金刚和后面缀着的护送队伍,丧服下都藏着泛着冷光的甲胄,都是军中的人。
最后一张小小的棺椁格外地刺眼。
萧衍瞳孔紧缩,想到父亲尸身还朝的那一天,就是这样一支队伍将父亲的棺椁抬进了京都的城门。
京都的百姓自发地披白,出城十数里迎接他们大盛朝的战神将军。
可是这一回他们看到的不再是萧风潜威风凛凛的身姿,而是一具黑漆漆静悄悄的棺椁。
萧衍闭了闭眼,不愿意再放任自己想下去。
萧衍放下帘子,路旁百姓的议论还是飘入耳中。
“呸,卖国贼。”
“哎,真是没想到,他竟是这样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居然将我朝城池就这样拱手让人。”
“照我说,就应该找一个乱葬岗丢了完事,还这样大张旗鼓地出殡,真是不要脸。”
“死得好,开城门递上降书的那一天就应该自刎谢罪了!”
“诶,你们听说了吗,金州是被一位女将军救回来的。”
“是吗?女将军?”
“是啊...”
萧衍听不下去了,心中不知道是愤怒贺丰的自绝,还是替他的牺牲感到不值。
半晌,心情复杂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懦夫。”
这次车门外的闻长青没有忍住,说道:“卑职倒觉得贺留守是一名英雄。”
“哼,英雄?”
“当初凉州被围,周边城镇皆人人自危,贺留守是第一个派兵救援的,贺留守实乃高义之人。”
“可惜中了北狄人的计,全军覆没。”
“...”的确,凉州城城高墙坚,北狄人拿那城墙没奈何,可是在旷野里与大盛朝将士正面对峙,他们是很占便宜的,贺丰当初派出的一万五千兵马无一人生还,“这也是...贺留守没想到的...”
“是啊,北狄人会分兵南下,以十万之众来攻打金州,也是他没想到的。精锐尽出,最后只得灰头土脸地向北狄人投降。”萧衍的语气里尽显嘲讽。
金州的城防远远不如凉州,而城中守军只剩下一些老弱残兵,根本扛不住北狄一轮又一轮不停歇的进攻,而城中百姓尚有十数万之众来不及撤离。
贺丰于是做出了一个震惊所有人的决定,开城投降。
还是他卸冠赤足,亲手出城递上的降书。
这便是萧衍第一个不认同的地方,这在于一名边镇守将来说,无异于奇耻大辱。
“贺留守投降也实属无奈之举,他也是为了这一城百姓和将士的性命考虑。”
贺丰投降的唯一条件便是不扰一城百姓性命,如若被北狄人攻破城门而入,那金州百姓面临的将是无法想象的屠戮和虐杀,可若是主动投降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降便降了,可是又自杀算怎么回事?”
还拉上了全家老小,谢罪吗?可是他们领你的情吗?
十几年的殚精竭虑,到头来只换来百姓嘴里的“卖国贼”三个字,哼,贺丰,你要是听到这些,会不会悔不当初啊。
“这正是贺留守的气节所在,他为了百姓选择投降,便只得用自己的命来回报我大盛和陛下,亦能坦然面对世人评说。卑职自问若易地而处,无法做到贺留守这样。”
“气节?”又是文人迂腐的那一套,萧衍不满道:“男子汉大丈夫,自己的耻辱就要自己来洗刷,命都没了拿什么来报国?有勇气投降就要有勇气面对世人评说,如此不惜命地轻易死去,不是懦夫是什么!况且,世人评说算什么?能当饭吃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的话也太多了!”
“...”闻长青只得悻悻地闭了嘴。
不过,他怎么觉得,将军气得更多的好像不是贺留守的投降之举,而是他的自绝行径呢。
闻长青不敢再发一言,默默赶着马车。
即将出城门的时候,萧衍却透过帘子被城墙根下的几个身影吸引住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