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者脸上病容未退,唇色惨白,神色委顿,眼中满是疲乏,同她道:“犬子无状,犬女娇蛮,此前多次冒犯,今日老夫代他二人给小友赔个不是。” 倾风上前虚扶二人,余光瞥向陈冀,不知该如何作答。 赵宽谨在她面前嚣张,她便也跋扈,寸步不退,可二老这般姿态,她实难生出什么怒气。 “怀故在外虽有千般错,可在他母亲面前从来是乖巧听话,是以宽谨总觉得怀故是受人迫害。也是因为小女实在过于骄纵,身居高位,叫人捧杀已久,傲慢堕落,听不进他人劝告,才做出此番出格举动。” 老人垂首轻叹,他夫人按住他;后背,与他靠在一起。 他气息短促,是以话音沉缓,说几字断几字。但逻辑流畅,想必在心中已思量过多次,才同她开口。 “怀故之死,我早已与陈师侄通信了解。陈师侄宽厚,愿卖老夫一个薄面,帮忙瞒下此事。事情本该了结,谁知宽为愚莽,未明事由便自作主张,险些铸成大错,被小友教训,是他活该。送去边境修身养性亦是为他好。怀故之事,先生既已裁决,赵氏并无异议,我二人也对宽谨劝告多次,不料她竟一意孤行,背着我二人又来刑妖司寻事,好在小友无碍,未酿成大错。今后我会送她回东城老家,望她面壁自省,摆脱心魔。” 倾风听他字字恳切,喉咙艰涩嘶哑,又难掩悲戚,心下动容,亦是低着头谦和道:“无碍。前辈请不必挂怀,我并未放在心上。” 老者咳嗽几声,身形颤动,被夫人搀扶住,缓过气来挥了挥手,说:“原本宽为犯错时,我二人就该前来致歉,可实在是病重动不了身。陈师侄又宽仁,劝说不用,才耽误至今,实在对不住小友了。” 他说着又同夫人弯腰,同倾风致歉。倾风不好受他二人大礼,忙跟着作揖。 老人扶住倾风,冰凉;手指按在她手腕上,又如长辈般轻轻拍了拍,说:“今日便不叨扰了,往后陈氏若有驱使,义不容辞。” 倾风送二老出了院门,见曾经也算叱嗟风云、卓乎人英;两人,临老因子女拖累而这般落寞,一时触绪纷开。 好在她比较有出息,也分明事理,不用陈冀拖着一双老腿到人家中弯腰赔罪。 这样想着,转了个身,眼前陡然出现陈冀那张放大;老脸时,还是吓了一跳。 倾风慌乱后退一步,陈冀冷声道:“你知道去找先生,怎么不知道去找人爹娘?” 倾风讨好地笑了下,说:“我不认识啊。” 陈冀高声道:“你不认识赵氏家主,也不认识你师父?你师父对刑妖司比你熟,你哪次记得来找过我?我能放任你受别人欺负?光知道给我留个烂摊子,来了上京之后,越来越不听话了!” 倾风连声应道:“我;错我;错。” 陈冀抬手作势要打,倾风耸了耸脖子站着没动,可那只手举了半天,最后还是放了下来,不轻不重地拍在倾风肩上,骂道:“你真是气死老子了!为师为了找你翻遍了整座山!你倒好,惹完事同别人开开心心地出去闲逛,全然没有把你师父放在眼里!” 倾风伸手去抓他;衣袖:“怎可能!我还说呢,我那边都吵完了,您老怎么还没来。原来是找赵氏家主去了,师父英明!” 陈冀甩开她;手:“你少对我溜须拍马!” 倾风跑上前,从竹筐里抱起一棵青菜,殷勤问道:“师父,您今晚想吃什么?” “不用你烧,你做;饭太难吃。”陈冀现下对她是什么都看不上,重新坐在石凳上,倒了杯茶,才想起来,“哦对了,那只狐狸找你许久,我嫌他烦将他赶走了,他说他在大殿前头等你。你若有空,过去看看。” 他捻着白须小声嘀咕道:“摇身一变,那小狐狸都成先生半个弟子了。下次来,还是不要骂他;好……不行,不对他摆脸,他又得偷我东西。” 倾风发现自从来了上京之后,莫名受欢迎了起来。那只狐狸怕是拿她当故乡;旧交,甚至是半个亲人,所以有事没事总来找她。 不过倾风也确实要去见他一面,当即放下青菜,朝着屋外跑去。 狐狸百无聊赖地坐在大殿;门口,见倾风出现,眸光亮了一下,但很快熄灭,复又耷拉着张脸,朝她问道:“陈倾风,你今日有热闹为何不来喊我?我到;时候人都散了!” 倾风迈着大步走过长阶,在他身边坐下。 狐狸托着下巴,畅想道:“唉,你什么时候回界南,同先生说一声,带我一起走吧。” 倾风回头看了一圈,确定左右无人,也没某个无处不在;阴魂,才从后腰摸出万生三相镜,递给狐狸道:“狐狸,一事拜托你。你能不能用这个,窥探出林别叙;过去相?” 狐狸叫道:“你在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直接参破林别叙;道行?这本就是白泽妖力所化,是他祖宗,我只是一只狐狸!” 倾风不屑道:“你怎么那么没用?好歹跟在先生身边学了几个月啊!” 狐狸挽起袖子正要与她理论,一道钟声忽从天际传了过来。 这次;钟鸣与以往暮鼓晨钟;报时不同,尤为;雄浑亢亮。倾风两手捂住耳朵,也无法挡住它;威势,似是直入心门,在脑海中震响。 钟声穿过云层、透过山峰,一路飘荡了数十里范围。 远在京城;百姓们停下手里;动作,仰头眺望刑妖司;方向。 白鸟从晴空中飞掠而过,高亢鸣叫。乌黑;瞳孔倒映出鳞次栉比;楼房,与重峦叠嶂;群山。振动翅膀朝高处飞扬,奔着浪涛似;山脉急飞而去。 “咚——” 张府后院,张虚游猛地从床上蹿起,趴到窗户前,透过戳破;孔洞朝半空张望。 刑妖司后山,陈冀捡着木柴放进炉膛,动作一顿,起身面向最高处;剑阁。 柳随月停下背诵;声音,与院内众人一同屏息。 季酌泉抱剑走到空地,脱掉剑鞘,朝峰顶鞠躬。 谢绝尘静立在白泽身前,视线低垂,抱拳行礼。 “咚——” 第三声钟响,屹立;群山似都被声浪撼动。 倾风头疼道:“好吵。” 狐狸说:“你敲鼓;时候更吵。” “真;吗?”倾风恶意地说,“我自己是听不见;,那我下次多敲几声。” 狐狸呲牙:“你做个人吧!” “咚——” 钟声敲到第四下时,倾风眼前骤然一变。 视野中;青石地砖与灰白长阶都变得朦胧,眼前出现一个如水墨画就;模糊长影,站立在邈矣难寻;仙山之上,好似隔着千万里远,可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