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叫什么。” 倾风放心了,嘀咕道:“原来不是我不识字。” 王道询:“……” “知道叫什么,不过是个奴。我父亲觉得貌美,将买下放在家中做粗工。买用了不到五银子。白日除却扫洗,供打骂,夜里要受我父亲欺辱。生下我后,便撒手寰了。到死也个坟冢,草席卷了往城外一丢,让野兽叼走吃了。”王道询着低头一笑,又补了句,“也可能是活活叫们打死了。谁又知道。” 倾风闭着嘴吭声。 王道询声线平坦,叫听不出情绪:“这些全是我的兄弟姐妹告诉我的。包括生我时才十六岁,而我父亲已经五十多岁了。我父亲本想把我活埋,挖好坑后又反悔了,但不是因为不忍心,而是觉得来日将我发卖,不也能值点钱。一直怨恨怎么生个女儿……” 倾风打断:“可了。” 王道询奇怪地问:“你不是想知道吗?” 一脸真诚,好似是真心告知。 倾风摸不准是这样的生气便是这种无动于衷的模样。是压抑了久,正需要找个正常来倾诉那些阴秽悲凉的心曲。 总归二十几年来的供奉祭拜,牌位上几次落笔又有文的划痕,都暴露出其内里的悲喜,远不似表现得那么平淡。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确实有兴趣去旁观别的狼狈。 “主要我这向来讲究礼尚往来,可我有这般凄惨的身世能与你交换。”倾风,“像我的生平就简单了。打出生起就见过我父亲。五岁的时候全城被你们妖王给屠了。后来一直跟着我师父学艺。我师父也带过孩子,好几次差点把我给养死了。幸好我命大,跟蚯蚓一样,断个截埋点土也能活。” 王道询:“……” 倾风不满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纵观前半生,有悲有苦,但无怨恨也无屈辱,能称得上一个坦荡。前者是能熬过去的,唯独那股血气少年大多难忍受。所倾风觉得己凄楚。 刚要开口再,转念想了想,才明白是己露馅儿了。 糟。 不是九尾狐吗? 这底搂住。 九尾狐有被屠城的吗? 可能有。 倾风哑然失声。 王道询也埋低了头,装作在地上爬行的蚂蚁。一张尖牙利嘴掏不出半个字。 倾风脑子转了一圈,找到适合对面的借口,又一次觉得聪明果然不好,换做大妖的智,不意识到有哪里不对。 舔了舔嘴唇,硬邦邦地问:“你怎么不笑呢?” 王道询胸腔里闷闷发出几个字:“呵呵。” 算了。倾风心道。这小妖难不成能去揭发? 这么危险又不值当的事情才不会干。 当初错认己是狐君的是,在犀渠那里们就是共犯,凭犀渠的残暴,真翻出来了谁都别想好过。 也怪长了只耳朵,做事尽责,否则怎么能摊上己这么个活阎王? 倾风一板一眼地宽慰道:“想开点,而今你出息了。既然都是己,往后我再叫林别叙在犀渠面前为你美言,叫你平平顺顺往上升迁。” “出息?” 不好,王道询听见这句,反被勾起些情愁,问:“什么叫出息?” 抬手朝后一指,指向那遮遮掩掩不敢暴露的破屋:“那叫出息吗?” 昌碣城对奴的歧视,若是叫外知道有个如此不堪的出身,怕是在军中抬不起头来。莫做官升迁了,连犀渠也要低三分。 ……不,该是会觉得脏己的眼了。 难怪做事如此战战兢兢,却是一直在的挟制下过活。即便是靠着己的拳脚打拼,得鼠窃谄谀,如在阴沟里苟存。 只是这经历为何如何耳熟?好似刚在哪里听过一遍。 来与妖的卑劣极尽相似,不要良心的,都要一样的可恨。 倾风斟酌着道:“这只是权宜之计,也不是你心中所愿。” 这个问题王道询显然已思考过千百次,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道:“就算我今日已成城主,我也不敢告诸众,我生母是个奴。” 声音放得低,含混地道:“大抵是我用吧,有狐君这样的神通本事,便只能一辈子仰鼻息,脱不去这层假面。” 倾风局促不安,手指按在膝盖上来回敲动。着王道询那一派苍凉的可怜模样,无端有种己伤了心,扒了面皮的无措感。 换做别,不会有那么大的感触,偏偏王道询这对外总好似虚情假意,猝不及防剖出一颗血淋淋的真心来,溅了倾风一身,目不忍睹。 倾风站起身,朝王道询走去。站在屋檐阴影与日光的交汇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