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怎肯,便与那游击将军动起手来。那游击将军,姓王名琨,虽是五品小官,但他的兄长是同安公主的夫君。因有这层关系在,驿馆的人怕得罪,也不敢插手,眼睁睁看着王琨一伙人多势众,趁乱挟持了师娘与尚在襁褓中的婴孩。师父怕伤了妻儿,剑落下风,后来被刺伤倒地。” 白禾安从未听闻柳乘风娶薛氏之前,还有过一妻一子的事情。闻之,不甚嘘唏,忙问:“那阿翁的妻儿呢?” 李仲言面露不忍,“那王琨胆大妄为,竟然轻狂到要当着众人的面侮辱师娘……师父气急攻心,发狠与他们拼个鱼死网破,一下子连杀了几名金甲士兵。” “王琨见那架势,方才如梦初醒,醉意净消。只是他恃强怙宠惯了,一时咽不下这口气,冲动之下一刀杀了师娘,还把那婴孩给摔了。最后,王琨在剩下十几名士兵的掩护下,骑快马逃过一劫。” 李仲言将同安公主怎样为王琨开脱,柳乘风如何投告无门、如何官场失意按下不表,只道:“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师父失了官职,四处奔波寻找王琨的下落,一定要手刃仇人方可罢休。可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好在有当时的白老侯爷,也就是你的祖父雪中送炭,暗中相助,师父终于寻到那东躲西藏的王琨,最终得以报仇雪恨。” 白禾安不曾想,豪放不羁的阿翁,心中还藏着这么黯然神伤的往事。 她又想到自己枉死的阿娘,叹息道:“所以,祖父于阿翁有恩,后来才有了我阿娘与白府的婚约。” “是啊。” 两人被沉重的氛围包裹着,默默无语走了一大段路。 白禾安见李仲言眉头深锁,正低头把玩着手里的金钗,澄灿灿的光映在他那双修长又宽阔的手上。 她想到阿婆的一支石榴花银钗。 小时候她曾好奇问过,为何那支银钗样式普通,阿婆却是之为珍宝。那时阿婆满目温情,说那支银钗是阿翁赠的定情信物,所以格外珍爱。 柔和朦胧的月光在树荫下微微变幻,印在李仲言轩昂的面上。 白禾安思绪复杂,开口打破沉默,“那我阿婆呢?与阿翁是如何相识的?” 李仲言答:“说起这个,还得提一人。师父在长安,还有一位兄长。我便唤师伯吧。师伯续娶了河洛薛家长房嫡女为妻。” 白禾安感叹,豪门士族之间的关系果真是千丝万缕,“河洛薛家?那不正是阿婆的娘家吗?长房,也就是三哥哥和六姐姐家了!” “嗯。疏育祖父的亲妹妹,正是那位已故的师娘。正是有这层关系,所以柳薛两家早有往来,师父与现在的师娘也算是旧识。当年师父寻仇途中,师娘甘愿陪伴在侧,不负辛劳。再后来过了好多年,师父报仇雪恨,便与师娘约定远走江湖,携手共度余生。从那以后,二老顾忌甚多,怕亲戚们受牵连,便主动与柳薛两家断了联系,几乎没了往来。” 李仲言接着感叹:“因十年前,同安公主薨逝,身后党羽渐渐凋零,又有我父亲这层关系,师父杀了王琨一事才算彻底尘埃落定,至今已无人敢提。天下太平了,师娘这才与薛家恢复了往来。” 长辈们的前尘往事,白禾安感叹之余,想到阿娘的事,便问:“二哥哥你说,会不会是冤冤相报,我阿娘遇害,是那王琨的后人所为?” “应该不会。”李仲言摇摇头:“虽然我那姑祖母耳根软,经不住王家人相求,曾出面帮王琨说过话,但也只是点到即止,并未袒护到底,所以那厮没了依靠才四处逃窜。更重要的是,那人的父母早些年已亡故,然他膝下无一子半女……也怪他骄纵跋扈,行事荒唐,早已引得同辈兄弟姐妹不满,被师父斩杀也算是咎由自取,自然没人无端为他出头。” 抽丝剥茧一晚上,白禾安暂时排除寻仇报复这一点。 她茫然地问:“二哥哥你觉得,害我阿娘的人,会是谁?” 李仲言目光沉沉,“多年前的结案陈词,指明是玉熙山庄郊外的山贼所为。” 不知不觉走到悠云阁门前,白禾安停止脚步,目光如炬,顺着对方的话说道:“若当年的案件办得有疏漏呢?” 李仲言摩挲着金钗,定定望着她,“若有疏漏,你当如何?” “自然推翻,追查到底。”白禾安字字铿锵,短短几字异常慎重,后又补充:“当然,阿翁阿婆不必知道内情。二老年迈,再经不住打击,更经不住劳心。” “若要追查,就必须回长安,只这一条你便做不到。”李仲言语气有些急促,停顿片刻,似临深履薄小心试探,又似言之凿凿许下诺言:“所以,我会替你查到底。” 白禾安表明顾虑:“阿娘若真有冤屈,我不会袖手旁观,更不会假手于人。但是现在,若我执意要去长安,又不道明缘由,恐怕霁月山庄上下会闹得鸡犬不宁。” 李仲言的语调保持着平静,“只是,再瞻前顾后,等事事齐备了,恐怕仅有的线索早断了。” 初春的夜风是凉的,随着树叶簌簌的声音,白禾安打了个冷颤,笑道:“若我执意要去查,二哥哥定要当我的后盾呀!不过,这都是没影的事,再说就庸人自扰了!” 白禾安终于松动,李仲言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意,抬手将金钗斜插回她乌压压的发间,“那当然!只是若有什么要紧的,我不会看着你只身犯险。天色晚了,回去好好歇着吧!” 悠云阁内烛光馨燃,香案上的铜炉盒余烟袅袅,满屋子是温柔细腻的甜香。 身处光影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