缎壁纸,奥尔良家历代先辈的画像悬挂其间。 “……这是我的祖父,法兰西国王路易·菲利普;我的祖母,法国王后、两西西里公主玛丽·阿玛丽。这是我的母亲维多利亚,世界上最美丽、最善良、最温柔的人。” 费迪南露出怀念的神色,轻声叹息,“我真希望她能看到这一天——我真希望她能见见你。” 画像上的年轻女子气质温婉,深咖色的长发结成辫子从耳畔垂到肩膀,衬得脸庞愈发圆润白皙。一双与头发同色的眼睛格外明亮,亲切和蔼地注视着站在她面前的新婚夫妇。 “将来,我们孩子们的画像也会挂在这里。” 苏菲回过神,费迪南已经完成了他的介绍。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握住了苏菲的左手,十指相扣。 苏菲控制不住地一僵。 她不自在地弯了弯唇,生硬地转移话题:“我想先看看我的房间。” “当然。”费迪南的语气中没有丝毫被打断的不悦,甚至于嘴角的笑意还来不及收起,眼睛里的亮光却悄无声息地暗了下去。 公爵夫妇的卧室都在二楼。 宽敞的房间以柔和的青瓷绿和淡金色调装饰,配有豪华家具和一张四柱床。墙壁上是奢华的戈布兰挂毯,描绘了希腊神话中丘比特与普赛克的故事。 从南面的圆头窗可以俯瞰灌木公园,日落时分的景色有种令人屏息的美。连绵起伏的丘陵一望无际,古老的橡树和波光粼粼的池塘点缀其间。一群红鹿漫游在草地上,雄伟的鹿角被晚霞照亮。 “你不曾告诉我对于新家的偏好,所以我就猜测着你可能会喜欢的样子,吩咐管家于贝尔把这个房间布置好了。我相信他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如果你也觉得中意,那我就很高兴了。” “谢谢。这一切都很好,美丽,而且……” “什么?” 随着最后一丝日光的消逝,天空变成深蓝色,那群红鹿缓缓转身返回森林,如梦一般消失在黑暗中。 “……Forlorn[2].” 苏菲用了一个并不常见的英文单词,却忘了身旁的男人,本就是在伦敦长大的。 适应新环境并不容易。 灌木庄园里的作息被严格规定,苏菲每天的生活除了陪伴费迪南的两个妹妹进行指定书目的阅读,就是监督仆从的工作和餐食的准备。没有受到邀请时公爵夫人是不被允许单独出门的,甚至连弹琴的时间都被限制——这个家里说了算的是内穆尔公爵,而他既不喜欢女人抛头露面,又厌恶绝大多数娱乐活动。 相对的,费迪南则格外忙碌,每日几乎是天蒙蒙亮时便出门,归家后又常常在书房伏案到深夜。两个人很少有交流的机会,甚至只有晚餐时才能看到彼此。 苏菲隐约猜到丈夫的忙碌与西班牙革命后的混乱局势有关,直到这一天,内穆尔公爵证实了她的猜测。 “不应该使用永不这个词,但我坚信波旁王朝对西班牙来说已经不可能了,所以我毫不犹豫地说它将永不回来,永不,永不。”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老人将手中的报纸扔在地上,看向从书房走出的儿子,“你读过了吗,臭名昭著的‘三永不’演讲[3]!” “安托万叔叔来信说,普里姆否认了革命前会支持他成为国王的承诺。” 费迪南疲惫地揉了揉额角,拉开椅子坐到餐桌前。方形的长桌,内穆尔公爵占据主位,他的四个儿女——包括儿媳苏菲——分别坐在桌子两边。 “反复无常的小人!反对共和又反对波旁,普里姆想要干什么,独.裁吗!” 直到管家于贝尔端上厨房精心烹饪的龙虾浓汤,内穆尔公爵仍然怒气未消。他手中捏着银质餐匙,却迟迟没有去舀盘中浅橙色的汤汁,“我知道冬天不是旅行的好时机,但费迪南,你必须去一趟西班牙。” 费迪南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苏菲。 内穆尔公爵随着儿子的视线将目光投向儿媳,“你有什么问题吗,苏菲?” “不,我只是觉得……安托万叔叔也许早该料到这一点。毕竟,西班牙人民已经做出了选择——光荣革命就是明证。” “注意你的言辞。” 或许是苏菲脸上的不以为然太过明显,那番话在内穆尔公爵听来简直是在讽刺1848年革命中覆灭的奥尔良王朝,嘲笑他们如今的痴心妄想。 “公爵夫人的价值在于她的丈夫和孩子,而不是对政治发表自以为是的浅薄看法。” 我以为你们在我面前讨论政治问题,是我可以发表观点的默认,更何况我只是礼貌地回答了问题——反讽的话即将冲口而出时,费迪南在华丽的台布下拉住了苏菲的手,安抚并恳求地,对她微微摇头。 于是她最终只抿了抿唇角。 “请原谅,父亲。”苏菲说,心中却并无愧疚。毕竟,内穆尔公爵如今也是她的家人了——无论她是否喜欢这一点。 “……进入十一月,英格兰卸下了温暖和煦的面具,显露出阴沉凛冽的模样。‘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温暖,没有欢乐’——正如英国诗人托马斯·胡德写的那样。灌木庄园周围笼罩着被雨水浸透的黑暗[4],内部则充满了令人窒息的沉寂。两周过去,我却觉得比第一天抵达时还要格格不入,孤立无援。我曾担心婚后的日子会被毫无意义的应酬交际所充斥,现在反倒为无法出门而苦恼——生活还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