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应书跳下城楼的瞬间,抛出藏起来的一段绳索,绳索另一端系着她的一支发钗,发钗狠狠扎进墙体,周应书抓着这一截绳索,荡在城墙上。 成了! 周应书还没来得及高兴,一支箭飞来。射断了周应书抓着的那一截绳子。 周应书都来不及骂出声,身体就急速坠落。 哪个混蛋射断了她的绳子! 周应书的脑子里只来得及闪过这一个想法,连害怕都来不及,就重重摔在城墙前的地上。 手上戴着的镯子碎成了两半。 那一瞬间,周应书其实也没有感受到很疼。 只是脑瓜子嗡嗡的,眼前走马观花一般,记起来许多事情。 初次见到何延益的时候,何延益瘦得不成人样,他看似毕恭毕敬地跪在那里,其实身上的傲骨总是令他不自觉地挺直了脊梁。 何延益笑意盈盈温柔说着话的时候,确实很像一个饱读诗书的邻家小公子,让人不经意间如沐春风,想要靠近他。 何延益的心情,在一瞬间经历了崩溃、害怕、惊讶、欣喜、惊慌、无助以及痛苦。 他眼睁睁看着周应书从城墙一跃而下。 眼睁睁看着周应书唯一的救命绳索被箭射断。 眼睁睁看着周应书坠地,血在一瞬间流满了她身下的土地。 “殿下!” 何延益连滚带爬,狼狈冲上前去,将周应书抱住:“殿下,殿下!” 周应书头昏脑涨,被何延益摇得恶心。 “殿下,你不会死的,你能复活,你说过你是能复活的。华绘道说你有念生镯,你是不会死的。” 华绘道……又是这个华绘道。 念生镯是什么? 对呀,当初被亦微抓住的时候,自己两次死而复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那个时候确实都没有死成。 可是这次好像同那两次不太一样。 那两次自己的魂魄会很快离开本体,然后再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拉回身体。 可是这次,她的意识在慢慢溃散,就像上一世,濒死前,意识慢慢溃散,灵魂没有了意识。 悠悠荡荡到了黄泉,才重新有了意识。 周应书艰难地伸出手,何延益赶忙握住她的手。 真相抽你两耳光。 周应书实在没力气骂人了,就算自己真的不会死,从那么高的城楼上摔下来,那也是很痛的啊。 更何况这一次,自己恐怕是要真死了。 “何延益……你靠近一些。” 周应书十分艰难地挤出来几个字。 算了,华绘道,你如愿了,反正就要死了,那就死马当作活马医,说些有用的临终遗言。 何延益低头,贴近周应书的耳边:“殿下,我在。” “有些话若是不说,怕是再不能说了。何延益,你很好,我坠落城楼,不是你的错。我喜欢你,请你好好活下去。” 周应书还说:“何延益,前尘恩怨,皆如流水东去,你我从此两清。” 长长的睫毛遮不住周应书眼底弥漫的死气。 何延益瞳孔里翻涌出巨大的害怕与恐慌,他牢牢抱住周应书:“殿下!殿下!不能闭上眼睛,你说话,你和我说话!不要睡!和我说话啊,殿下!” 华绘道告诉何延益,周应书被周礼梁给抓起来了。 周礼梁怀疑周应书通敌,要杀了她。 华绘道还拿出周应书的亲笔求救信,信里面周应书言辞恳切,说周礼梁不知道从哪里找过来的妖道,不仅要杀了她,还要锁了她的魂,炼制可怕的东西,让何延益救她。 何延益心中对华绘道虽然存疑,但还是来了帝京。 周礼梁以周应书性命做威胁,让他退兵。 城墙之上,大风凌冽,吹得周应书的钗环凌乱。 华绘道告诉他,想要救下周应书,唯有一招金蝉脱壳。 何延益曾亲眼见过周应书在亦微那里死而复生,也曾亲耳听过周应书告诉那个神婆,她是黄泉路上人,因有未结事才回来。 可是周应书真的死了。 她阖上双目,意识消散,何延益在血泊当中看见了碎成两半的镯子。 念生镯。 华绘道说,周应书有念生镯,不会死的。 可是华绘道没有说,念生镯会碎。 周应书真的会死。 “殿下,我喜欢你啊。” 何延益眼下喉咙深处的腥甜,全身的力气都仿佛瞬间丢失了,他只能不知所措地抱住周应书,一遍遍地将没有说出口的话重复。 “殿下……我喜欢你啊。” 纵言千遍已枉然,早已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