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定然是要带她去见母亲,她不情不愿地跟着秦嬷嬷来到邹氏的荷香院。不知怎么,今日的荷香院里气氛不太对,分外安静似的。
梁白玉跟着秦嬷嬷进了房门,一眼看见邹氏靠在床侧,面色苍白难看,梁静姝也在,她眼眶红着,不知道受了什么委屈。见梁白玉来,邹氏一向美丽的脸上竟有几分狰狞,厉声道:“跪下!”
梁白玉撇嘴,扑通一声跪下了。
根据经验,倘若她先开口认错,邹氏会没那么生气。
“母亲,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偷懒,不该去后厨偷吃的……可是我也只偷了两个白面馍馍和一只烤鸡……”
她低着头,自然不知邹氏踉跄着从床上起身,眼眶红红,蓄满泪水。
她话没说完,邹氏便一巴掌打在梁白玉脸上。
邹氏毕竟是个成年人,虽说是女子,可这一巴掌的力道落在梁白玉身上,依然是难以承受的,她甚至有一瞬头昏眼花,眼冒金星。梁白玉完全被打得懵了,她不可置信抬起头,看着邹氏,就为了两个白面馍馍和一只烤鸡……
她心里委屈涌上心头,再一次想,她要回李家村去……等阿爹回来,她与阿爹道个别就走……
邹氏打完梁白玉,身子晃了晃,栽倒下去,扶住了一边的床柱才不至于摔倒。邹氏声音凄楚,竟是在哭:“你这个丧门星……从你回来,就没有好事……成日惹是生非便也罢了,老爷还总要护着你……现如今,你连老爷都克死了……老天爷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邹氏呜呜咽咽地哭着,梁白玉瞪大了眼睛,连脸上的痛都忘记了,脑子里只重复着邹氏那句话:老爷死了。
梁正远死了。
在战场上,刀剑不长眼,死人是常有的事,每一次打仗都有人死去。可是她们从未想过,梁正远也会死。
报丧的信不久前送到梁家,送到邹氏手上,邹氏承受不住打击,已经晕过一回。邹氏醒来后不愿相信这件事,可随报丧信一起的,还有梁正远的玉佩,那是邹氏与梁正远的定情信物,他们说过永远不会摘下它。她抚摸着那玉佩,不禁悲从中来,想到从前种种美好回忆,为什么梁正远会死呢?邹氏只好恨上了梁白玉,自从她来到梁家,一切便发生了变化,一定是她克死了自己的夫君。邹氏只能这样想,才能好过几分。
梁白玉同样不可置信,她满心欢喜地期待着阿爹的凯旋,结果却只等到了这样冰冷的消息。
而几日之后,傅大将军扶灵回京,更是让一切悲痛情绪都到了顶点。
邹氏这几日未曾睡过一个好觉,整个人面色如纸,如同一具行尸走肉,等在大门口,痴痴看着那具棺椁。她命人将棺椁打开,看见了梁正远青灰色的面容,身子跌落下去,再次晕倒。
见邹氏晕倒,府里众人皆围着邹氏,梁静姝陪在身侧照料,梁白玉躲在暗处远远看着,不敢上前。这几日,邹氏见不得梁白玉,梁白玉也很有自知之明,不出现在她面前,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可是今日傅将军送棺椁回府,梁白玉想看一眼,所以偷跑了出来。
傅至寒亦是悲痛,梁正远是他的老战友,与他并肩作战多年,这一次也是为了救自己才会牺牲。他见邹氏如此,心中愈发难受。邹氏病倒后,梁家无人主持大局,傅至寒亏欠梁正远救命之恩,自然愿意替他照顾妻儿。
趁着所有人都在邹氏那边的时候,梁白玉偷偷跑进了灵堂。灵堂里没人在,只有一具孤零零的棺材摆在那里。
里面便躺着她阿爹,梁白玉红了眼眶。
这会儿灵堂里没人,梁白玉看了眼四下,动手想将棺材盖推开,她想最后再看一眼梁正远。棺材里躺着的梁正远和梁白玉记忆中的实在很不一样,冷冰冰的,毫无温度。她看着棺材里躺着的人,忽然也有一丝疑惑,是不是真的因为她克死了阿爹?
灵堂外有脚步声靠近,梁白玉不敢过多停留,在棺材前叩了三个响头,而后跑掉了。
她回了自己的房间,呆呆地坐了会儿,然后开始收拾东西。
她要回李家村了。
其实她很像给阿爹送最后一程再走,但她想,邹氏不会愿意让她送的,倒不如自己知情识趣一些,待到日后再去阿爹坟前请罪吧。
这里的一切值钱的东西都不属于梁白玉,梁白玉什么也不打算带走,只带了几件她从李家村来时带的衣服,以及一些阿爹送她的东西。包袱很轻,小小一个,很方便。
梁白玉关上门,看向天空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傅至寒料理完邹氏那边,听大夫确认她没有大碍后才离开,他心情沉重,在梁府走着。方才他只瞧见了那位温柔乖顺的女儿,似乎没瞧见另一位,当时的情况又有些乱,傅至寒没顾得上问。
这会儿终于想起问管家:“你们府里另一位小姐呢?怎么未曾见她出现?”
管家正要回答,傅至寒便瞧见了一个背着包袱鬼鬼祟祟的小身影。
管家说:“将军,那便是大小姐。不瞒将军说,大小姐性子差,不讨夫人喜欢,前些日子老爷去世的消息传回来,夫人便认为是小姐克死了老爷,这些日子不许大小姐出来走动……夫人还说,要把大小姐赶走。”
傅至寒皱眉,这些与梁正远临死前交代的差不多。她背着行囊,要去哪儿?
傅至寒将人拦住,叫她的名字:“白玉。”
梁白玉忽然被拦住去路,抬头看着面前这个高大威猛的男人,皱眉问:“你谁啊?”
傅至寒:“……你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