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正值暑假期間,陳香鳳在家歇著。 五個多月來,陳香鳳從書信往返上得知姬家桐所做的一切,這時心裡既高興又悽苦。高興的是姬家桐即將展開遠大的前程,悽苦的是兩人將要遠隔重洋。在那民航事業不發達的年代,美國就像月球那麼遙遠,這一別恐怕就是三、五年才能再相見,不知自己該如何熬過那番相思之苦。無論如何,至少得好好安排一下寶貴的五天相聚時光,可不能被任何事打擾了。此外,他們必須極為小心,若是走漏了風聲,那陳香鳳受的壓力便會排山倒海而來,使他們的未來憑添難測的險阻,因此他們相約在高雄相會。 陳香鳳跟爸媽說要去高雄的同學劉秀瑤家玩幾天,由於劉秀瑤頗受陳家倆老喜愛,所以也不反對。陳香鳳是真的住在劉秀瑤家,但也只是去睡個覺而已,因為每天一大早姬家桐就來把她接走,直到晚上才送她回來。 姬家桐與陳香鳳踏遍了高雄左近的風景名勝,可是再美麗的風光、再有趣的景緻,這兩個人眼裡卻都只是舞台佈景。他們只見得到對方的舉手投足、一顰一笑,耳裡只聽得到對方的細語溫聲、綿綿情話,他們一心一意就只想要你靠著我、我靠著你,把你揉進我心裡,把你我揉成一團泥。多年以後當他們回憶起這幾天,竟然都想不出究竟去過那些地方了,不過壽山卻是個例外。 那是這五天假期的最後一天,當晚姬家桐就要搭夜車走了。他們在黃昏時刻,手牽著手散步在壽山的人行步道上,陳香鳳為姬家桐當導遊,她指著一棵棵的相思樹,說道:「這兒相思樹最多,因為那是生火的好柴,許多人就來這裡砍折拿到山下去賣,所以壽山也叫做柴山。」。 姬家桐問道:「相思樹會長相思豆嗎?」 陳香鳳搖搖頭道:「王維沒說他的南國紅豆倒底是個什麼豆,不過相思樹的種子是黑色的,應該不容易惹人犯相思吧!」。 陳香鳳說完了便螓首低垂,若有所思,她喃喃低語道:「相思?嗯…這才叫相思!」,邊說邊抓起姬家桐的手狠狠咬了一口,咬的皮破血流,留下一道深深的齒痕。她接著又若無其事地說道:「來,我唱首相思的歌給你聽。」。 她唱道:「手跨柴刀入柴山,柴心未斷做柴攀;郎自薄情出手易,柴枝離樹何時還?相思樹下說相思,情葉情根深似伊;樹頭能得相思子,問子相思知不知?」(註五),唱完她就撲到他的懷裏,嗚咽地哭了起來。 (註一)當時晴光市場在台北市中山北路,專賣舶來品。 (註二)杜布里奇,Lee Alvin DuBride,科學家,公元1946年~1969年期間擔任美國加州理工學院校長。 (註三)羅家倫,公元1932年~1941年間擔任國民政府中央大學校長,公元1952年~1954年間擔任考試院副院長。 (註四)吳主席指吳國楨,政治人物,公元1950年~1953年期間擔任國民政府台灣省政府主席兼臺灣省保安司令。 (註五)此為梁啟超《台灣竹枝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