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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寅时(2 / 3)

激动而微微发抖。

清早起床伤口已结了痂,早饭时甘沅晴看了我一眼,别过头没说话。我不甚在意,吃完收拾好书包等乐锦庆穿鞋,乐雅已经回了学校,家里没人说话,沉闷的很。

开车去学校只要三分钟,一路无话,下车时乐锦庆突然叫住我,问,你知道吗。

我茫然回望,他脸色阴沉,山雨欲来。

“什么?”

乐锦庆一言不发的盯着我,似乎要用气势威逼着我露出端倪,我疑惑不解,他沉默了半晌,挥挥手让我走。

“那是你爸爸吗?”班上的一个同学凑过来,好奇道,“甘饴,你家好有钱啊,那车好贵呢。”

我愣住了,我对家里的财政状况完全不清楚。

她又问我,“你家住哪?”

我报了小区名字,她的眼神转为钦羡,我难以置信的想道,乐锦庆和甘沅晴俩人天天发癫,原来还是俩有钱的癫子吗?

既然他俩那么有钱,我为什么这么穷?上次红领巾丢了买条新的还是借的钱。

白天眼角肿的厉害,班主任注意到,让我去医务室看看。医务室值班的是个年轻女人,手劲不太温柔,天热伤口有点发炎,她给我消了毒,说从里面擦出来一点碎瓷。

后来我左眼上眼睑眼尾留下条细疤,红色的疤像是一痕胭脂落在眼角,又像是一滴眼睫之上悬而未落的眼泪。

家里关系越发紧张。每次回去甘沅晴和乐锦庆都争吵不休,家里的电脑换了六个,各样家具几乎全更新换代了一遍,与此同时我成为出气筒,甘沅晴和乐锦庆互相仇视,恨屋及屋的牵连到我,几乎每天都从鸡毛蒜皮的琐事中寻着我似是而非的错处,以“玉不琢不成器”、“棍棒底下出孝子”、“我都是为你好”等幌子进行家暴。

天,在姥姥家九年就因为体温计挨过一次揍,在这三天比九年挨的揍还多。

甘沅晴执意要生下孩子,我不清楚无法保持忠诚的婚姻有什么值得留恋,也不清楚她们去了那么多次民政局为什么迟迟不走完流程。这畸形的家庭关系仿佛遍布裂痕的瓷行将崩碎,保持着行于发丝般岌岌可危的平衡。

孕期渐长,甘沅晴好像病了。

她每天发泄完怨气,会发很长时间的呆,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展示出一点她刚刚回到长宁时虚假的柔情,心疼的看着我破掉的嘴角,摸一摸我肿起的面颊,埋怨我不该惹她生气。

每天睡前她都做祈祷,虔诚的向耶稣许愿,不断给我讲某个亲戚家的儿媳怀孕期间检查是个女儿,结果生产的是个男孩的经典案例。她怀揣着万中无一的概率期待,求告上帝许愿美梦成真。

同时她咒骂乐家毁了她的人生,她因为妊娠上过七次手术台,流产四次,原来我还有个弟弟,只是死在三岁那年的端午,是乐家作孽太多福薄,留不住她的儿子。

我有时会在她的斥责咒骂中短暂的游离精神,灵魂像是高高飘起到半空,以旁观者的姿态看着落在我身上的拳脚和砸来的东西,五感都暂时失灵,觉不到痛楚。

我好像也病了。

阁楼上正对着我房间的屋子里放置着甘沅晴和乐锦庆准备的各种婴幼儿专用车,学步车推推乐应有尽有,琳琅满目的堆满了屋子。我每晚噩梦不止,因此对失眠也不再排斥,某一天晚上我突然听到楼上传来学步车滑动的轱辘声,有小孩赤足奔跑,噔噔噔的声音像是敲在我心上。

我、甘沅晴和乐锦庆的卧室都在一楼,乐雅住校不回家,楼上根本没有人住。

我恐慌起来,学校里同学间传阅的恐怖故事书我也看过几本,怪力乱神之说我很害怕。

我试着向甘沅晴和乐锦庆说明,她们不信,反而说我疯了。

这天晚上乐锦庆迟迟未归,甘沅晴又发了疯,说他一定是又去找婊子了,我身上来源于乐锦庆的一半血液让她厌烦,她打我是不是想着在报复乐锦庆。

指针走向十一点,我躺卧在黑暗中听着秒针一声声的走,忍着身上多处钝痛开始数这个夜晚。乐锦庆终于醉醺醺的回了家,隔着卧室门我听到她们激烈的争吵,乐锦庆说他某张卡里少了三万块,质问甘沅晴为什么挪用这张卡里的钱。

乒呤乓啷的摔砸声突然迫近,移至我的门口,乐锦庆轰然一脚踹断我的门把手扑进来,酒臭味翻涌,他一把抓住我的头发将我从被褥间拽起,癫狂的大笑着:“甘饴,有人偷了我的钱!不是你妈,那就是你吧!”

我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生铁般无法挣脱的手,头皮好痛,我说不是我。

甘沅晴咒骂着从客厅追过来,狠狠的将遥控器砸向乐锦庆的后背,乐锦庆狠啐一声,捡起一旁掉落的门把手砸出去,墙上装裱的“我爱我家”十字绣轰然坠下,玻璃碎裂成成千上万个无法计数的单位四散着在我房间门口摔了一地,乐锦庆贴近我的脸,大笑:“不是你也不是她,那就是鬼偷了我的钱!甘饴!咱家有鬼啊!!鬼偷了我的钱!”

我猝然睁大双眼,那一瞬间我看到无数惊惧难眠的夜晚带着鬼怪张牙舞爪的袭来,客厅的光泄露到昏暗的卧室门口,无数碎玻璃反射着尖利细碎的光。

“甘饴,咱们家有鬼啊!你今天晚上睡觉可千万别闭眼!鬼会来找你的,你闭了眼,鬼就站在你床边!”

楼上潜藏的鬼魅从转梯探出头,嘻嘻笑着靠近,梦魇妖魔一拥而入,水草般纠缠住坠入河底的我,我艰难的张嘴呼吸,恐惧排山倒海的将我卷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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