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李成蹊虚弱地跪在地上,全凭一缕心气儿支撑着。脸上泪痕已干,双腿早已麻木,唯有一颗心仍在隐隐作痛。 他的侍从李安闻讯赶来,也陪他一起跪着偷偷抹眼泪。 忽然一阵冷风吹过,李成蹊只觉身上一凉,眼前发黑,身子不受控制地栽倒在地。 “公子!”李安尖叫着扑过去,泪流不止。 李成蹊再次睁眼发现自己是在清泉殿的床上,床头还坐着一个人,温柔地摸着他的额头。 “陛下……”他死死抓住她的手腕不放,生怕这只是梦境。 见她微微皱眉,他眼中泪水打转,手上仍不放松,看着她又叫了一声陛下。 赵锦叹气,俯身在他额头落下一吻:“放心,朕在这里,不走。” 李成蹊泪盈于睫,无声滑落,连忙扭过头去,不想被她厌烦。 赵锦抬手抚在他的伤痕上,斟酌开口:“李成延亲率叛军众目昭彰,无可赦免,虽然他现在失踪了,但是抓到了也要处死。” “陛下……”李成蹊身子一颤,挣扎着要起身。 赵锦把他按回去:“你先听朕说完!太师在宁安郡王那里有亲笔书信佐证谋逆,也是无可赦免。但是朕看在你的面子上会把密信压下不公之于众,赐他毒酒自行了结,保全他的名声。” 李成蹊颤抖不止,死死咬住下唇不发出声音。 赵锦道:“除此之外李家不再株连,你大哥及家人罢职流放,朕只当他们已经死了。” “那我呢?陛下准备如何处置我?”他红着眼看着她,虽然明知她对李家已经做出无限让步,但还是悲愤于多年的欺骗。 赵锦抓起他的手放在心口:“你永远是朕喜欢的人,桃溪,我们还可以像从前一样。” “像从前一样……”李成蹊扯出绝望的笑,“我们永远都不会像从前一样了哈哈哈,连从前都是假的。陛下从一开始就是把我当做棋子随时准备抛弃,可笑我竟然真的相信陛下说的喜欢,我真是太愚蠢了。” “不是的!不是假的!”赵锦急忙解释,“朕对你说的喜欢都是真的,朕也是真的喜欢你,在不知道你身份之前就已经喜欢了。” 李成蹊双眼空洞地望着头顶纱帐,微微摇头,不再相信她的话。 赵锦心痛欲绝,伸手扳过他的脑袋,仿佛下定了决心一样,忍泪开口: “你听着,这件事朕本不会对任何人讲,但是今天一定要让你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并非是在御苑马场,而是护国寺后花园。那时朕去护国寺为皇祖母祈福,因不喜寺庙的庄严肃穆,随意往后花园踱步,恰好见你跪在一片花圃中闭着眼睛摇签筒,满园春色都不及你容颜明艳。从那时就喜欢了呀。” 李成蹊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她,记忆被带回了那一年遍地嫣红的园子里。 母亲生平笃信佛法常在护国寺中祈福修行,死后家人在寺中为她立了一块牌位。那时他刚在娘亲牌位前祈了愿,出门就跪在花圃中摇了一只签。一时风吹幡动,他侧目望去却未见人影,筒中蹦出一只签。 “浮云消散,红鸾星动,遇命定之人,缘续前世今生。” 他摇了摇头,心道这签不准,他并没有喜欢的人。却不料此后种种,从那时开始已经埋下缘线。 眼泪流淌成河,他紧紧抱住她的腰身哭泣不止。仿佛从来没有如此痛哭发泄过,从微弱细碎的啼哭渐渐变成压抑不住的哀嚎。 他再也无法对她怨恨分毫,也无法欺骗自己的真心。也许她生来就是他的孽缘,注定了生生世世抵死纠缠。 赵锦在他嘶哑的哭声中心碎成一片一片,心疼地抚着他的脑袋,低头在他眼尾亲吻, “桃溪,朕向你保证,我们一定会有一个像初遇一样灿烂明媚的结局。” …… 崔梨低头坐在床边编祈福结,不时看一眼床上的人。昏迷不醒的周珩像婴孩一般乖巧,眉目安顺柔和,不再像之前充满戾气。 “他还没有醒来吗?”赵锦悄声步入。 崔梨一怔:“陛下……” “嘘!”赵锦竖指在唇边,走近床边看了看,随后示意他随她到书房。 “你想一直陪在他身边吗?”她审视着面前少年,有些迟疑。 崔梨跪下叩首:“求陛下成全!” 赵锦问:“若他被以谋逆罪论处,你也要陪他?” 崔梨身子一颤,再叩首:“求陛下成全!” “为何?”赵锦难以理解他的执着,在她看来周珩对崔梨的感情太过浅淡,甚至谈不上感情。 崔梨泫然欲泣,摇头不语。他没有办法将这段扭曲的感情用言语表述,也不确定这是否是值得奔赴的爱,但是他却没办法抛下周珩不管。 也许海棠园中惊鸿一面,他与他举杯对饮时情缘已化酒入喉,又在同榻而眠时悄无声息弥漫心海。 大年初二的晚上,崔梨应约前往护城河,一眼就看见熙攘人群中最明亮的那个人。明明是一张相同年纪的稚嫩脸庞,却被黑金华服禁锢着,冰冷无情得不似凡尘人。 沿着河岸一路走去他们一句话没有说,他只是默默落后半步看着他落寞的身影。直到周珩将手中河灯放出,才侧头问了他一句: “染衣,你许了什么愿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