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一道深而丑陋的疤痕上留有黑色的阴影,显得有些奇异恐怖。 蒋雨缪并不是一眼惊叹的美女,更多时间里,她的容貌都只是默默无闻的路人甲。但只要仔细看就会发现,其实她的五官很端正,在这样静态的日光下,甚至有些精致小巧。 然而很多人夸赞过蒋雨缪的眼睛,那双眼睛,巧夺天工,像是两颗水润透亮的黑曜石,纯粹的浓黑,璀璨的透亮。 现在那双美目正在紧闭,卷翘浓密的睫毛不断颤抖,她陷入了一场梦境。 梦中,蒋雨缪依旧坐在电脑前,不分昼夜敲击键盘。她低头看看自己,朴素的衣衫下,她早就不是那个光鲜亮丽的舞台上的人,她现在只是一位挣扎在圈子底层的为了温饱而出卖文字的枪手。 “你很缺钱吗?” 忽然温和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蒋雨缪转身,看到了熟悉的面孔,戴着精致眼镜,永远温文尔雅的许彦,站在日落中,冲着她露出微笑。 夕阳下,他的发丝柔软,被风吹起的时候镀了一层金边。蒋雨缪张了张嘴巴,“是啊,很缺的”,然后许彦轻轻看过来,眼底盛放着细碎的光。 “那要不要和我在一起,我很有钱的。” 许彦的语气故作轻松,蒋雨缪却简单地识破了他伪装出来的淡定。 “我不喜欢你的钱……”她转身看向远方,长长的睫毛卷翘起自然的弧度,“我喜欢你”,她这样回答。 记忆中,就是这样的对白和场景。设身处地的再来一遍,蒋雨缪却莫名有点伤感。 人总在开始的时候最爱,所以回忆起来总是会带着唏嘘和感慨。 —— ‘叮咚!叮!’ 手机一连串的来信提示击碎了梦境,蒋雨缪平缓地睁眼,被照射进来的刺眼阳光袭击,只好抬起手去遮挡,她动了动指尖,手心里的温暖和梦里夕阳照射下来的感觉,竟然是一模一样。 蒋雨缪捞起手机,是汪燃发来的信息。 【汪燃】:给你开的药按时吃了吗?不能乱吃啊,这次都带来我会一片一片数的,别想糊弄我! 蒋雨缪有些心虚的看了眼桌面上已经吃空了的药瓶,右手食指轻轻挠了挠脸颊,视线接着看向下面的消息。 【汪燃】:让你写的东西如果太勉强可以慢慢来,这件事你先别和老孟还有赵警官说…… 老孟的全名叫做孟卿,是蒋雨缪从小到大的心理医生,也是汪燃的导师,他们针对蒋雨缪的治疗理念有分歧,所以总是会吵架,蒋雨缪已经习惯了。 不过…… “连赵叔叔也要瞒着吗?”蒋雨缪有些疑惑地歪歪头,赵海生是她的监护人,从小到大很多事情都是他来操办,前段时间赵海生邻市的退休手续要处理,便离开了一段时间。 走之前,赵海生还叮嘱蒋雨缪,一定每天给他发个消息。她现在很纠结,更换治疗方法的事情到底要不要隐瞒。 “咕噜噜——” 肚子里发出的长鸣将思绪打乱,蒋雨缪把手放在肚子上面,“算了,先弄些吃的吧”,天大地大,没有填饱肚子大。她光着脚踩在木制地板上,朝着厨房走去。 这栋楼是旧楼,格局通透,光线很好,不过蒋雨缪的家具布置倒是非常简单,很多物品都有着深厚的年代气息。 厨房内开了一个窗子,小二层的高度,正好能看见院子里的树,阳光穿过树叶的细碎缝隙投射着灿烂的光芒,蒋雨缪站在这里,目光自动就延伸到很远的地方,光影在脸上滑动,她安静站立的样子像一幅画。 “啪嗒、啪嗒”,洗碗池里,盘着一圈深红色铁锈的水龙头,因为年久失修而不断向下滴着水滴。蒋雨缪垂下眼,将喝完的牛奶瓶子放在了水龙头下面。 忽然那水滴就变得缓慢起来,蒋雨缪觉得身体一瞬间僵硬了,耳边竟然有呼啸的风声,恍惚间奇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人只要死去,就再不会痛苦。” 是谁?这声音非男非女又似男似女,如梦似幻让人恐惧不已。 蒋雨缪想要转过身去,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不受控制起来,或许是刚刚吃的药出现了错误,又或许是很久以来没有精心照顾的身体反噬,她找不到原因,只能看着自己一点点向地板上倒去。 额头应该是撞破了什么,她最后看见有血流出来,落在了地板上,脑海中忽然闪烁出很多年前的场景,那时她还很小,也是向这样躺在地上,鲜血顺着地板的缝隙向远处蔓延,无力的眼只能眯着看向前方。 她记得那时候门口涌入很多很多人,四散着向她跑来。她的视线穿过层层人群,抵达到门外的昏暗走廊里,一个男孩站在那里,浑身湿润,他看过来的眼底通红,蒋雨缪注意到他的指尖在颤抖。 ‘我吓到他了’,蒋雨缪当时这样想着,而现在,过去二十年的她,早已经忘记那个男孩的名字。 他是谁?她觉得很熟悉又异常遥远。 在蒋雨缪闭上眼睛的瞬间,安静的世界终于为她做出最后的回应,听觉在视觉丧失后缓慢撤离,她隐约听见一阵敲门声,她又想到了那个小男孩的脸,于是指尖挣扎了一下。 然后她彻底失去意识,蒋雨缪觉得自己应该是死了,死之前她还是挺想知道那个敲门的人到底是谁。 唉,已经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