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动。 对自己一无所知就罢了,连身体也不得自由。 想到这,路人甲翻腾的脑海突然淡定了下来。 “他”既然能说话,喜怒哀乐俱全,怎么会没有自己的身体? 即使“他”现在存在的位置难以言喻,也该有肉/体才对。 当清晰地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路人甲发现自己所处的黑暗慢慢发生了变化。 你见过海面初生的晨曦么? 在目不可及的彼岸,纯粹的微光腾越而起,轻缓而又盛大磅礴地奔向你,仿佛全世界都拥入怀。 身边的黑暗退却,海水中映出一个模糊又鲜明的身影。 “时俨……” “时俨……” “时俨!” 路人甲的声音从轻声颤抖到喜悦蓬勃,昭示着他急切想要与人分享的心情。 “时俨!我看到了!” 时俨从浅睡中醒来,捡起落在地上的一沓文件,拍了拍灰尘,问道:“看见什么了?” “我自己!” 时俨呆了一下,别在耳后的一缕头发落到了身前,似乎跟它的主人一样呆呆地晃了一下。 “你自己?你的意思是……” 路人甲等不及时俨略显迟缓的语速,“你之前骂我不是人,事实证明你错了。我有手有脚,五官健在,是个大!活!人!” 最后三个字路人甲特别加强了语气,时俨忽略过去,问道:“我什么时候骂过你?” “傍晚,公园。”路人甲以嫌弃的语气给了两个关键词。 “哦~”时俨点头,回想了起来。 前几天她晚饭吃多了,索性拿着剧本去小区附近的公园散步消食。 宅家多日被放出来的路人甲很激动,跟时俨感慨:“我现在觉得自己应该是个男人。我看见这个跑道就想去跑两圈,看到这个单杠就想去玩两把。” 正背着剧本的时俨被吵到,随口说了一句“狗也这样”,之后路人甲就没了声息。 “我那不是骂你,只是合理探讨其他可能性。你见过别人遛狗没?一到公园这种开阔的地方,就特别能闹腾,上蹿下跳的,拉都拉不住。”时俨解释了一句,然后才想起最关键的问题,“你看到你自己了,想起来自己是谁没有?” 路人甲说:“我怎么觉得你又骂了我一次?” 时俨:“……” 路人甲:“没想起来,海水只能映出一个影子,我看不清自己的脸。反正现在已经确认,我是个男人。” 时俨问道:“看不清脸怎么知道是男的?” 路人甲:“我看不到但我摸得到。” 时俨再次无语,无语中又浮着一丝莫名的尴尬。当她反应过来这尴尬源于什么时,顿觉整个人都僵硬起来。 手里的文件往床上一丢,摸过手机打开地图软件搜索,搜索词寺庙。 路人甲谨慎起来:“你想干什么?” 时俨感觉下颌有点生硬,发出来的声音也有点生硬:“我觉得你还是离开我比较好。” “你又要狠心抛弃我了?不管我的死活了?” “话不能这么说。佛学发展了几千年,肯定有大师能把你安全送回家。你不是一直很想要自由吗?” 以自由做诱惑,路人甲就平静了几分,但仍旧有怀疑:“可我总觉得,你说的是玄幻剧才有的剧情。二十一世纪了,这不可靠吧?” “怎么不可靠?人生本来就很玄幻。你出现在我这里难道不玄幻吗?” 龙飞寺,离剧组酒店最近。 时俨看了会路线。 “我还是觉得不靠谱。你到底为什么想让我离开?咱们不是相处得挺好的么?”为了赖着不走,路人甲已经不惜睁着眼睛说瞎话。他跟时俨之间的相处,用“挺好”来形容实在有些勉强。 而这瞎话突然点醒了时俨。 她注意到一个一直被她忽略的事实。 路人甲一直吵着想要自由,却不想她去精神病院或者寺庙,宁愿用一些奇葩的理由来搪塞她。 “你是不是知道离开的办法?”她问道。 路人甲没有说话。 与路人甲相处小半月,她自觉有些了解他。 他并不是什么复杂圆滑的性子,有什么就会说什么,挨她多少冷遇也不会改。当然,仅限于生活里芝麻大的事。 如果这事重大到影响他的存在,或者说是生命,时俨不知道他会怎么做。 比如此时他沉默,是在思考敷衍她还是欺骗她? “你可能现在还不会相信我。”路人甲终于开口。 时俨屏息。 “我觉得等我想起来自己是谁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