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雅安公主这个名号,脸上倏忽闪过些许不快,不过紧接着,她便舒展眉眼,笑道:“既是兰丫头的心血,那必然要好生欣赏的。” 下首头一位妃嫔掩帕轻笑,语带讨好道:“扫眉才人的墨宝平日可不多见,也只有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能令那心高气傲的女才人提笔献贺啊。” 余者也是极尽奉承,雍国以文为雅,琴棋书画中尤以画见长,步兰的身份地位在雍国属于独一份,能令她作画,便是对后宫的妃嫔而言,也是一件极有面子的事。 陈皇后对此也十分受用,因此在侍砚战战兢兢的将画轴呈上来时,直接吩咐身边的嬷嬷当众铺开。 侍砚如同被揪了尾巴的猫一般哆嗦了下,面对一众妃子及上首陈皇后的注视,她几乎后悔亲自送画了。 这若是一个行差踏错,只怕要定个触怒天颜之罪,她小声挽救道:“娘娘,公主说只是一副贺图,给您过一眼也就罢了,何至于这般……” 她的话尚未尽数落地,便有一人站出来厉声指摘道:“大胆,你一个小小的侍婢也敢质疑娘娘?!” 侍砚闻言,抖的愈发厉害了。 陈皇后见状微微皱眉,这丫头跟在自己身边时最是机敏过人,怎的如今这般畏畏缩缩。 心下不喜,但她面上依旧一派雍容大度的做派,缓声道:“兰儿的才气连皇上都青眼有加,有什么不可看的?碰巧大家都在这里,一同欣赏一番也是件雅事。” 于是,在侍砚视死如归的表情中,两位嬷嬷将那幅卷轴缓缓展开。 而随着贺图的真容缓缓呈现,清宁宫中,随即陷入一片死寂。 在清宁宫风暴酝酿的同时,步兰正快速向御书房走去。 从前殿到内廷中间要穿过一个占地极广的御花园,步兰身为女眷,虽说经圣上金口可入翰林编修,但到底不可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前朝,不过到御书房觐见尚是可以的。 她一早便托人递了牌子,传话的宫人说陛下听说她要来,龙颜大悦,同阁老们议事时甚至多吃了一碗茶。 步兰闻言会心一笑,陛下对她是真的好,虽说各中隐情不足为外人道,但步兰想,至少这份关怀做不得假,世上本就没什么无缘无故的好,自己上辈子何必为此较劲呢? 眼瞅着已经瞧见御书房的影子,谁知突然有一个宫人急匆匆的奔来,打远看见她的背影,甚至连仪态都顾不上,直接快步拦到她面前。 步兰定睛一看,疏淡道:“谷嬷嬷这般拦我,所为何事?”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常伴皇后身边的两位嬷嬷中的其中一位,只是如今,她看向步兰的目光格外不善:“奴才所为何事,公主想必早已心知肚明,娘娘正在火上,趁着如今日头还不算晒,公主还是快些随奴才到清宁宫吧。” 步兰眼中无不讽刺,这消息传的倒是够快,也不知宫中有多少那人的耳报神,让她连御书房都进不去便被拦下。 心知如今见不到皇上,步兰便也不急了,她笑道:“既是皇后娘娘召见,那臣女自是恭敬不如从命。” 步兰来到清宁宫中时,妃嫔们已然散去,她跪拜行礼,恭声道:“臣女给皇后娘娘请安。” 问安之后却并未被叫起,正位的陈皇后正将一盏用了大半的清心茶放入嬷嬷手中,再看向步兰,眼中多了些犀利。 “你可知,本宫唤你前来所为何事?” 步兰依旧保持行礼的姿势,声音四平八稳,全无忐忑或惶恐:“臣女不知。” 陈皇后好容易降下的火气被步兰四个字轻松勾起,他几乎是用尽了逢场作戏的隐忍,才控制自己没有将茶盏砸到步兰身上。 一想到先时那幅泼了墨的碧艾菖蒲,还有其他妃嫔们别有深意的眼神,她就恨不得将眼前的人丢入宗人府! 她一拍扶手,厉声道:“你不知?那本宫问你,那幅贺图是怎么回事?!” “回娘娘,贺图便是如此,不知何处惹得娘娘不快?!” 啪—— 那幅卷轴被原封不动的扔到步兰身前,躲在后殿的侍砚见状,脸上闪过些许快意。 只是不知为何,看着步兰依旧冷静自持的模样,她心中划过些许不安,侍砚左右看了看,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侍墨去哪了? 那边,怒火攻心的陈皇后道:“本宫还是头一次见有人敢将污画当贺图呈送的,你这是对本宫有什么不满吗?” 步兰依旧眼观鼻鼻观心,冷静道:“臣女对娘娘并无不满,只是贺图本就是如此,娘娘若是认定其为污画,臣女无话可说。” 陈皇后怒极反笑:“好,你是要仗着名气和本宫作对啊!” “臣女不敢。” “本宫看你敢得很啊,今日若不杀杀你的锐气,我还如何执掌凤印,治理六宫!”陈皇后厉声斥道:“来人——” 就在皇后身边的两位嬷嬷即将动手之际,一道略显尖锐的声音无端响起: “皇上驾到——” 本该不甚悦耳的声音却让步兰始终紧绷的躯体缓缓放松下来,只要皇上过来,那幅画所引起的一切就不会也不敢掀出任何风浪。 因为,没有人比皇上更不愿瞧见那墨渍下所绘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