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故意在邻院惹出动静,声东击西,打碎门锁把人放走,其中有个姑娘跪在地上向我磕头,说是感谢我救了她。”凌无非微微蹙眉,道,“那件事以后,还不到一年,我在临近的镇子办事,碰到一个乞丐,她伸手讨钱的时候,我看见她的手心手背都长满了脓疮,本想多给些钱让她治病,谁知那个乞丐一看见我的脸,转身就跑,我觉得古怪,便把她拦了下来,才发现是当初那个向我磕头道谢的姑娘。我本想送她去病坊,却发现没有一个医师愿意收治她。她告诉我,第一次进青楼,是被她爹所卖,可她逃走以后,因为无家可归,只能再回去找她爹。” “也就是说,她又被卖了?”江澜问道。 “第二次被卖,没有人再能够帮她逃走。由于年纪小,相貌也不出众。她只能被迫频繁接待客人,直到患了花柳。起初发病时,老鸨会用烙铁烧去她身上的脓疮,可这并不能真的治好她的病,病情恶化之后,便被赶了出来。她对我说过几句话,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她说,在我那次把她救走前,便已被锁了十几天,每天都要面对各种不堪入目的侮辱。即便是逃回家以后,夜里做梦也会再次经历一遍那些情形。那是一旦事情发生便不可改变的记忆,即便没有被卖第二次,又能怎样?” 江澜听到此处,不由锁紧眉头。 “倘若星遥真遭遇了什么,我定会把伤害过她的人碎尸万段,但有一件事我做不到——凡是有过可怕的经历,都会刻在心里,那些事,都曾真真切切发生过,任我如何努力都无法消除,只能由她自己承受。可她凭什么要为了不相干之人遭遇这种痛苦?” “那么后来,那个小姑娘怎么样了?” “病入膏肓,不治身亡。”凌无非长叹道,“我尽了力,却实在帮不了她。我不是神仙,我可以替她出头,却改不了世人眼光。我那时的感受,就像看见一个人在我眼前深陷泥潭,虽已尽力施救,却拦不住数以千计的旁人对她极力推搡。” 说完这话,他冷眼一瞥一旁一动不动的齐羽,又道:“毕竟在有些人眼里,连自己的同胞姐姐受尽屈辱,也成了上不得台面的事。” “你不必在这指桑骂槐,我承诺过的事,必然都能做到。”齐羽说道,“你若想消气,等找到我姐姐,这条性命必会全权交予你处置。” “若是找不到呢?”凌无非沉下脸道。 齐羽咬了咬牙,没再与他置辩,拂袖便走。 “老弟,我发现你最近很不对劲。”江澜一手搭在凌无非肩头,狡黠笑道,“原以为你行事作风比我要冷静,如今看来,真要是遇上你所在乎的人,你也不比我好多少。” 凌无非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其实你说得也有道理,周老四那帮人,根本不问拐来的女人都叫什么名字,要,在他手上辗转失踪的人口又有多少……这一回,真的希望渺茫啊。” 凌无非长叹一声,俯身看了看沈星遥,见她眉头紧锁,露出痛苦的神情,不免焦灼道:“梁先生不是去请医师了吗?怎么还没回来?” “我去看看。”江澜站起身来,刚一回头,便看见一名白发白须,年逾古稀的老者走到门前,不由喜道,“梁先生!” “这位是鲁医师,”老者说着,便将一名驼背的中年男子请了进来,“病人就在里面,还请先生看看,大概多久能醒来。” 鲁医师点了点头,蹒跚走到床前给沈星遥诊脉,过了一会儿,却摇摇头道:“怪,怪事。” “还请先生明说。”凌无非只觉心都悬了起来。 “她的脉象虽然微弱,体征却很平稳,照理说,也该醒过来了。”鲁医师道。 “也就是说,她确无性命之忧?”江澜问道。 “不错,”鲁医师道,“我去开些调理的方子,你们按时给她喂下即可。”说着,便转身走去桌旁研起了磨。 “我来帮您。”凌无非快步上前,从他手中接过墨条。 “看她这个样子……怎么像是在做噩梦?”江澜望着沈星遥的脸,若有所思。 她的话的确没错,此时的沈星遥,正真真切切陷在梦境之中,无法自拔。她看见自己置身于玉峰山的深谷中,眼前万物在周遭都放大了数倍,一切都是那么浩瀚,反衬得她无比渺小。 沈月君搀着一名披头散发的女子穿过一地尸首走出深谷,来到飘满尸首的河边,只见水上翻滚起巨浪,散发出腥臭的气息,一条浑身长满尖刺的巨大怪鱼随之冲出水面,张开血盆大口,吞噬着水上漂浮的尸首,大快朵颐。 披头散发的女人缓缓伸出了手,垂落在两侧脸颊边的长发被风吹起,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沈星遥看见那张面孔,不由大吃一惊。 那面容像极了她,只是深邃的眼底满载尘世的风霜,女人眼底映出怪鱼的身体,与滔天的巨浪,下一刻便被翻涌的河水所淹没。 紧跟着,周遭一切便陷入了无边了黑暗。 “不为世人所容,你甘心吗?”沈月君颤抖的话音穿破黑暗,在她耳边响起。 “即便我当初就能知道结果会是如此,也定会义无反顾。”这个回答的声音,是沈星遥从未听过的,可不知怎的,她却觉得这个话音已十分熟悉,仿佛在很多年前便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沉稳、睿智,背后的襟怀,必也广博。 一片混沌之中,沈星遥缓缓伸出了手,可眼前所看到的那只“手”,却浑圆短小,分明是婴孩的臂膀。 以这婴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