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寻那日临危受命来到壑园时,他已经从子庄口中听过她的一点情况,大约是这个女郎因为有着两国的血脉,在魏国犯了事,在齐国又不受待见,算得上四面楚歌之境,可怜得很。 “活着,虽然很难,但是这是唯一反抗命运的机会。”他不会说什么大道理,半晌,只得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晏含山微微抬了眼凝着眼前这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孩子,眼眶一红,猛然笑出声来:“你看起来像未经世事,怎能说出这大道理。” 胡寻挠了挠头,竟有些羞涩,不过很快恢复他冷静的神色:“我参军虽不久,在战场上见过的生死也有三四回了。” “你去过白河吗?”她下意识问。 “去过。那里接壤多邦,几十年来都战火绵绵的,军中都戏称它第二个故乡。”胡寻说。 “第二个故乡……”她讽:“魏国人的地,却被齐国人叫做故乡吗?”她真是怨恨极了。 晏含山当然知道这第二故乡之意,说明两国人这些年打的仗实在是太多了。 胡寻尚不知她意有所指,不过在他看来:“这天下本就是天下人的,老百姓哪能管那么多。去年打仗时我在白河待了三月有余,现在那里应该是个死城了吧。” 听到死城二字,晏含山心尖像是被扎了一刀似的,猛地一疼。她忽然想起自己安慰晏云鹿的话,那时她尚清醒,如今却好像走入了死巷,反而说服不了自己了,她望着眼前一脸质朴的胡寻,脑子里冒出来的确是——这齐国遍地都是他们的仇人。可胡寻说的对,土地城池是百姓的,无论是哪国的百姓,有人在的地方,谁都有活下去的权利。 “现在白河也不算魏国人的地了,自去年一役后白河就封了城,里头没有百姓没有驻军,也好,至少很远一段时间不必争的你死我活了。”胡寻喃道。 晏含山最后没有听清胡寻的话,只是怔忪向窗外渐隐的斜阳望了一眼,月儿已追着霞光的尾巴跃然,正是太阳与月亮一东一西遥遥相互掩映的美妙景象。 可这世间,哪会总是日月同辉,它们自有自要主宰的十二时辰。 魏齐就像这日月,终归不能同时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