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她对自己和甄心同桌一直有意见,尤其是在发现甄心成绩比自己差了一截之后。 空气凝滞,沈肆月感到无比抱歉,血液从头凉到指尖,下个瞬间冰凉的手被温热的掌心攥住。 甄心的妈妈笑着拉住她的手:“这段时间你一定很辛苦吧?有时间来家里玩,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眼睛蓦地一热,沈肆月垂下睫毛,遮住湿漉漉的瞳孔,鼻音浓重:“谢谢阿姨。” 如果她也有这样的妈妈多好。盛南在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如坐针毡,甚至家长会结束时,郁结在胸腔的烦闷依旧没有消散。 她送母亲下楼,路过一班门口,顾桢刚好从班里出来,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见到他那一刻的欣喜因母亲在身边而化作细细密密的恐惧。 盛南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再望向她时,眼神里带了凌厉的审视,心血来潮般问她:“你有没有喜欢的男生?” 母亲并未压低音量,所以一时间走廊里嬉笑打闹的人都看过来,就连经过她身边的人都惊讶地回头。 她不在乎任何人,她只在乎他一个,母亲当着他的面问出这样的问题,让她难堪得快要死掉。 沈肆月的脸很红,目光很冷,稳着发颤的声音一字一顿道:“我谁都不喜欢,我只喜欢我自己。” 如果被盛南知道她喜欢顾桢,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初中仅仅是跟她走在一起的男生都被盛南找上门。母亲恨不得她生活在真空之中,每个动作都按照她的规定。 那天晚上的自习沈肆月心不在焉,做题对答案时错了一片。 甄心眉开眼笑为晚自习下课倒计时,迫不及待收拾好了书包,她却不想回家,又没有地方可去。 到家时狂风大作,落地窗外猛地一道闪电照亮半片夜空,沈肆月和坐在客厅的母亲对上视线。 她视若无睹,肩上的书包压得她喘不过气,走向房间时如同这个家里存在感极低的一缕孤魂野鬼。 “你喜欢顾桢?” 平地一声惊雷,沈肆月停住脚步,窗外电闪雷鸣,照亮盛南风雨欲来的脸。 沈肆月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想要措辞反驳,意外看到母亲面前茶几上那十几张皱巴巴的、已经被她展平的信纸。 她的心脏在那个瞬间被拉扯被撕裂成无数碎片,最隐秘最珍贵最不想被人发现的秘密摊开在那里,如同斩首示众的屈辱。 “这是你高考之前应该做的事情吗?” 盛南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她用一种残忍的、近乎是施舍的语气对她说:“我去找了那个男生,没跟他说这十几个纸团的事情,我只是让他注意同学交往尺度,不要影响你学习。” 沈肆月瞳孔骤然紧缩,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母亲,声音虚浮到近乎听不见:“什么?” 盛南的语气依旧平和,毕竟伤筋动骨的不是她:“他答应了,说如果给你造成困扰,是他的错。” 没有力气抗争,没有力气解释,沈肆月被那轻飘飘的几句话抽空所有力气,榨干所有骨血,灵魂离开躯壳,冷眼旁观。 暴雨天气看不到月亮,脑袋里蓦地冒出一个念头,要不我从这里跳下去好了。 这生活多像一场闹剧,她是舞台中央难堪而不自知的小丑。 她不敢想象母亲是怎样找上他又跟他说了什么,她做律师向来一针见血,懂得如何在人心最脆弱的位置捅刀;也不敢想象当他被母亲从教室叫出来遇到这样的无妄之灾,提到“沈肆月”这个名字,他会有多恶心、多厌恶。 沈肆月整晚没睡,曾经最不愿意回想的片段,一帧一 帧在脑海回放,她好像又回到初中长长的走廊,背后是指指点点的同学—— “那个女人就是沈肆月的妈妈吗?” “李锐就是帮她值日跟她一起走出校门口,就被她妈妈给阴阳怪气说了一顿,说他心术不正骚扰她女儿。” “班长也被她妈妈找了,人家不过就是在沈肆月感冒的时候打了个电话!” “不光男生,女生也很危险哦,李菁菁成绩不好,沈肆月的妈妈不让她再跟沈肆月玩,说她不考大学,沈肆月还要考大学呢……” “好窒息啊,真当自己的女儿是仙女了?” “别跟沈肆月走在一起,如果你不想倒霉的话。” 所以当她在来这个学校的第一天,和那个长着虎牙的少年重逢,像遇到一束光,人生的裂痕都被照亮。 那是她小心翼翼放在心尖上的少年,多看一眼都怕冒犯。可是遇到自己,对他来说,终究只是一场无妄之灾。 - 翌日,沈肆月早读前到校经过一班门口时,耳朵敏感捕捉到一句:“就是她。” 她走得很快,把那些意味不明的目光和冷嘲热讽都甩在身后,脑海却把那句话自动补全—— 就是她,她的妈妈来找了顾桢。 就是她,顾桢跟她同学真是不幸。 就是她,不会真把自己当仙女人人都喜欢吧。 那之后的时间,沈肆月上学、放学、去食堂都不再走一班门口。 她本来就沉默,那段时间话都很少开口讲,几乎不会走出班级,自己把自己封闭起来。 她不敢想他,不敢看到他,生怕从那双自己曾为之心动、为之着迷的眼睛里,看到无法掩饰的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