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舍捂住脸,有人笑着眼睛里泪光闪烁。 有个镜头一闪而过。 女孩戴着口罩的侧脸清秀,一双眼睛没有悲喜,眼尾甚至是微微弯着的,纯良而又清透,安静乖巧地坐在那里任人推掉长发。 他隐约听见背景音里有人问:“这么长的头发舍得吗?” 她的语气温温柔柔,带着故作轻快的笑意:“以后再长嘛。” 顾桢视线一凝。 在西南那些年,子弹擦着太阳穴飞过去,眼睛不眨一下。 本以为回来之后,这辈子就再也没有需要害怕的事情了。 可是看到肆月的 那个瞬间,枪林弹雨枕戈待旦都没有慌过的人,心脏在一瞬间攥紧拉扯撕裂,在他意识到之前已经化作无数碎片。 ◮想看尼古拉斯糖葫芦写的《暗恋》第 48 章吗?请记住.的域名◮ 怕她说的那个“以后”。 他知道她是什么样子了。 他回:【我看到了,依然很漂亮。】 夜色已深,越野车停在楼下。 顾桢坐在车里,自虐一般地想她现在在哪、在做什么。 是不是几天几夜没有合眼,是不是累了只能穿着防护服闭一闭眼睛,是不是连水都不敢喝连饭都不敢吃,是不是有病毒无孔不入。 是不是对每个人都温柔唯独忽略自己,她那么善良,是不是当危险来临宁可为了她的病人牺牲自己。 肉体凡胎非钢筋铁骨,听说已经有医护人员倒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桢推开车门下车。 “顾桢。” 顾桢停住脚步。 高三那年,这个声音也叫过他的名字,那人盛气凌人气势汹汹地出现在他们班门口,让他和她保持同学距离。 无妄之灾,他只觉得可笑。 顾桢回头,月光下轮廓棱角分明,身上的每一道线条都锋利,像一柄闪着寒光的剑。 盛南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在法庭上思路清晰针针见血的律师,此时声音颤抖得不像她:“肆月她……也去了是吗?” 顾桢漆黑深邃的眼睛没有任何温度:“是。 盛南抬头,面前的年轻男人很高,清俊脸庞在月光下显得更为凌厉,少年时的青涩已经完全褪去,眼尾的弧度像刀刃,下颌棱角分明,不言不语都压迫感十足。 而黑色冲锋衣领口露出淡蓝衬衫衣领,她当律师和公检法打交道不少,几乎一眼就认出那是警衬。 给他父母打离婚官司的时候,他多大?一个竞赛班的种子选手,为了妹妹的抚养权,甘愿破釜沉舟放弃一切。 这样有魄力有胆识的男孩子,但凡养在一个正常家庭里,都是众星捧月的骄傲,他却被自己的亲生父亲踩进泥潭。 那天她在医院撞见肆月上了他的车,眉眼间是她从没见过的松弛笑意,不惊讶是假的。 “她是什么时候走的?” 寒风凛冽,顾桢淡声开口:“除夕那天。” 盛南的眼睛立刻就红了。 银行卡在除夕那天的十一点进账十万元,盛南初一那天早上才看到,几番犹豫决定拨通她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她一开始以为她忙,后来以为她依旧不想和自己联系,直到今天在新闻上看到荆市也有援E医疗队前往一线。 她宁可这个养女这辈子讨厌她、无视她、跟她断绝关系,也不想她冒着生命危险吃那样的苦。 很多过往画面,她以为她已经忘记,却在这一瞬间兜头而来—— 小时候的肆月在母亲节画了画送给她,而她却因为工作不顺心心情烦躁,看都没看就扔进垃圾桶,还责骂她不 写完作业不准睡觉…… 她真的很乖, 哭都不敢发出声音, 小小的手紧紧攥着铅笔,台灯一直亮到深夜。 上高中的她遇到喜欢的男孩子,书信的开头写了十几遍,夹在漫画书里……她以为她不学好,脑子里只有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撕了她的书信和漫画。 最后换来她捧到她面前的白纸黑字的证明,上面写着:沈肆月,中度抑郁。 她说,妈妈,放过我,你放过你自己。 最后的最后,是那次在医院的偶遇,她笑着用嘴型说:妈妈,我走啦。 她长得那样好,被抛弃、被丢下,这些年来生病自己照顾自己、打碎牙齿和血吞,身上不见半分戾气。 她是真的不把她当妈妈了,所以即使可能此生不复相见,也没有一个打给她的电话。 临走却记得把所有的存款交给她,是不是这辈子两清,下辈子就不用再见。 汹涌而至的难过猝不及防,盛南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顾桢,手指在冬日夜晚冻得发红、发僵,像握着一块冰锥。 顾桢没有接,只是冷眼看着她。 盛南深吸口气:“这张卡里的钱,都是这些年她打给我的,断断续续,有二十多万吧。” 顾桢垂眸。 盛南笑容凄凉:“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一边上学,一边攒出来这么多钱的……她得过得多苦多累啊……” “以后她结婚。” 说到这几个字,盛南突然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