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她磕头。老张头发须皆白,看上去比萧子期她爹还大,她赶紧扶起老人家。老张头耸着肩,忍不住抽泣,一把年纪,涕泪横流,又强忍着不发出声音。那憋屈的模样,看的萧子期心酸不已。 王水花家婆浑浑噩噩走了出来,老张头怕惊扰贵人,告罪一声,把她拉到隔壁李家去了。 王水花擦拭眼角,“惊扰贵女,我家婆。” 王水花用手指指脑袋,示意张阿婆脑子不好。萧子期瞥见屋内的襁褓,随口问了句:“王大嫂,你家娃娃呢?” 王水花一震,泪刷地一下流了下来。萧子期瞬间明白了。好在此前经历了卖身之事,王水花想明白了,如今的世道,孩子留着也是活受罪,回天上,下辈子投个好胎,衣食无忧,也好。 她手脚麻利,小心翼翼取水,把地皮菜泡水中,来来回回洗了三遍,沥干水分。正巧李芳娘带着调料来了。 焯水,热油,爆香切圈的小米椒和姜蒜沫,放一把肥厚的地皮菜,淋一圈醇香的老陈醋,大火翻炒,踮三掂,一捏盐粒,一把葱段,最后浇入预先调好的酱水。 起锅的瞬间,醋香,椒香,还有地皮菜本身的清香,混成一股独特的香气钻进萧子期鼻中,本来不饿的她,肚子咕噜一声。 王水花摆好盘,搓搓腰间系的围裙,惋惜道:“可惜,我家公爹的糟米酒逃荒路上换了粮食。” 萧子期摆手,尚未开口,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如此佳肴,岂能无酒。” “天然居的桃花酿。” 温如相一袭长衫,衫上绣的丹鹤沾染水汽,鹤眸也变得温柔起来。他将两壶酒放上矮木桌,掀起衣摆,自然而然挨萧子期坐下,两人离得近,萧子期闻到对方身上干净的皂角味,混着一丝雨后特有的草木香。目光扫过温如相发尾的水滴,她不禁摸了摸鼻尖。 温如相跟变魔术似的,又掏出两个晶莹的白瓷杯,一个放在萧子期面前,一个放在自己边上。 清冽的酒水顺着壶嘴倾入杯中,空气中酒香弥漫,浓郁而甘醇。 萧子期喉咙耸动,默默地咽下口水,身侧的手略微迟疑。温如相眼角勾出细纹,将白瓷杯重重地搁桌上,语气十分不满。 “怕我下毒!” 温如相一饮而尽,杯底对向萧子期,没好气道:“这样可以了吧。” 萧子期眼睛一亮,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甘醇的酒水滑过喉咙,淌进胃肠,回甘无穷,那叫一舒爽。她抢过酒壶,咕噜咕噜,对口吹了起来,一壶见底,又将魔爪伸向另一壶。 地皮菜酸爽脆口,桃花酿清冽甘醇,萧子期筷子夹的飞快,半柱香不到,消灭大半盆。温如相来时,王水花自觉离去,眼下,王家屋前只有她与温如相两人。 看着剩下零星的地皮菜,萧子期干脆厚脸皮,端起菜盘,假模假样地客套道:“温魁主,我知道你看不上这乡野小菜。” 沛然真劲袭来,萧子期闪电侧身,回过神,最后的地皮菜已经落到温如相嘴里,软绵绵,滑腻腻,水汪汪又不失脆爽,别说还怪好吃的。 萧子期的目光落在温如相骨节分明的手上,那双筷子她刚用过,筷尖还有她的口水,口中的桃花酿忽然不香了。 落日时分,晚霞绚烂,映红了天际。秋雨过后,七色彩虹从山间跨出,落到河渠上,美的不可方物。清风拂山岗,彩霞映黄昏。 微风拂过萧子期的脸,额前青丝飞扬,她呐呐低语:“倘若一直这么平静就好了。” 温如相手一顿,放下酒壶。 两人就这么坐着,半响无言。夕阳渐渐没入地平线,天际只余一缕余晖。 萧子期耳畔响起温如相低沉的声音,“你跟所有的贵女都不一样。” 萧子期嗤笑:“两只眼睛一张嘴,有什么不一样。” 温如相眸色如水,黑曜石般的眸子聚焦在萧子期手边,那盆地皮菜空空的。 “没有贵女会吃这种低贱的食物,还吃得津津有味。”温如相回望萧子期,抿唇一笑,这一笑,艳光四射,木屋泥地都光耀起来。 “没有贵女会为素不相识的偷儿试毒,会九死一生找妖党魔头筹粮,更不会有贵女为了一帮贱如蝼蚁的难民硬抗官绅。” “萧子期,你究竟是谁?” 温如相话出口的瞬间,萧子期的心脏忽然疼了一下。遥远的黑暗深处,仿佛有什么被生生撕裂。她是谁?前世过劳死的现代社畜,还是今生养尊处优的泸川贵女。 一缕现代幽魂转生成古代名门,偏偏孟婆汤没喝干净,拥有了前世记忆。破镜珠没觉醒前,她一直是泸川萧氏的另类。她不认为一个人的未来由一根骨头决定,更不信什么武骨天生,命运既定。武人天生便高人一等。 这方世界,因为家世,因为武骨,人被分成三六九等。可拥有前世记忆的她,信的只有人定胜天,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因为萧子虞的保护,她可以获得武道资源,可以默默地苟求武境。也因为萧子虞的存在,她打上了泸川萧氏的标签,她身体流淌着萧氏的血,她不可能背弃家族,她的命运和萧氏紧紧地缠绕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王朝末年,天灾连连,皇权势微,世家崛起,萧子虞撑起泸川萧氏,大晋的五大世家之一。她以一己之力,保护着家族和梁土。 她善良又坚韧,宁愿停掉自身的武道资源,也不愿加赋加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