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过狠厉之色,厉声道: “来人,放箭,往城门放箭!” 田豫闻言,不可置信地勐一转身,向着守将看去: “杨将军,你说什么?!” 王凌名义上是让田豫守寿春,但他怎么可能真把寿春交到田豫。 此行南下,他不但把田豫带过来的汝南兵带走了大部分,仅留一千人给田豫。 同时还让自己的心腹杨弘留守寿春。 表面上是协助田豫守城,实际是杨弘才是王凌留在寿春的实际掌兵者。 但见杨弘双眼通红,一字一顿地对着田豫说道: “我说,放箭!” “田将军,若不当机立断,继续任由城门如此混乱下去,吴寇必然尾随百姓入城。” “寿春乃是扬州重镇,一旦有失,到时候莫说是合肥,只怕整个江淮,皆落吴寇之手。” “甚至会危及许昌,”杨弘死死盯着田豫,质问道,“这等大事,田将军,你担得起吗?” 田豫不过汝南太守,麾下不过客兵一千,此番过来,不过是按令行事。 不像是前些年去青州阻截从辽东归来的吴军,带有皇帝所赐的节杖,可以节制诸军。 所以他根本无法指使得动寿春的守军。 “放箭啊,还愣着什么?” 杨弘质问完田豫,又转过身,对着拱弓却有些犹豫的魏兵。 “锵!” 但见杨弘拔出令剑:“谁敢不从令者,斩!” “蓬蓬!” 随着第一箭射下去,越来越多的箭羽跟着射向城门的百姓。 惨呼声起,与呼救声,哭喊声混成一片,形成了乱世凄惨人间地狱之曲。 “救救我们……” 底下的百姓还有人抬起头,不住地呼喊祈求:“我们不是细作,我们是大魏百姓……” 回答他们的,是更加密集的箭羽。 一支铁箭,无情地射中了他的脸面,让他的声音一下子嘎然而止。 田豫牙齿咬得格格响,看着百姓不住地倒下,城门的土地变得血红。 他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啊!” 他勐地拔剑,狠狠地砍在城头上,仰天大呼,泪流满面。 不知是在无能地呐喊,还是呼喊世道之艰。 “田老将军太累了,把田将军送下去休息!” 杨弘被田豫的爆发吓了一跳,但见到对方没有下一步动作,他定了定神,吩咐了一声。 田豫之子田彭祖一直跟在自家大人身边,看到眼前的一切,再听到杨弘吩咐。 他不等别人动手,自己连忙上前,扶住田豫,低声劝道: “大人,我们在此处呆着亦是无益,还是先下去吧。” 田豫长叹一声,闭目不语。 田彭祖半扶半拉,与几位亲卫,一起把田豫送下城头。 还没等他们走多远,只听得身后突然“轰”地一声。 转头看去,原来几波箭羽射下去,大量的杀伤与死亡,终于把生生地阻住了百姓冲向城内的步伐。 寿春的城门,在吴军冲到之前,堪堪落下。 田豫最后看到的城外场景,是吴军砍翻了好几个手无寸铁的百姓,还有不断从城头落下的箭羽。 他再次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如同行尸走肉般,被儿子架着走了不知多久,田豫都没有睁开眼睛。 “若是早知今日,吾当年何必离开刘玄德?” 田彭祖离得最近,听到自家大人这番话,身子顿时就是一震。 “大人?!” 田豫闭着眼,喃喃地说道: “吾少年时,托己身于刘玄德,刘玄德亦待吾甚厚……” 大概是想起了早年之事,田豫脸上露出悔恨无比的神色: “若是吾当年能效彷赵子龙,不远千里前去寻刘玄德,那该多好?” 早年的自己,以为只有曹孟德能平定天下。 故而就算是曹孟德屡次屠城,自己也在心里劝说自己,这是为了能早日平定天下,不得已而为之。 谁料到,如今这天下的局势,竟是让人越来越看不懂了。 甚至是按着自己当年想法的相反方向发展。 特别是自己镇守边地时,屡败胡夷,在中原大乱时保边地士吏安定,自以为有功。 但相比起季汉对胡人的治理之法,却是不值一提。 若是能身在季汉,策马大漠,平服胡夷,何等快意? 哪像在魏国,在幽州被王雄排挤,在青州被程喜排挤,在扬州被王凌排挤…… 而且每一次被排挤,吃亏的都是自己。 田豫蓦然发现,自己大半辈子似乎是走在一条错误的道路。 不但选择错了,而且所为竟亦是毫无意义。 这位年已七十的老将,深受打击,有如信仰崩塌,精气神彷佛一下子抽空,没了心气。 “大人?” 看到自家大人越发地萎靡,田彭祖担心地又问了一声。 “我没事。” 田豫摇头,“扶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