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烈郑重道:“那便有劳二弟随行了。你放心,这一路我定会护你周全。等到了宴上,我会寻机刺杀郎鸿,待我动手之时,还请二弟借神器之力保护好自己。”
“嗯…我听大哥的。”何遇缓缓点了点头。
“来,还给你。”祝菁菁笑眯眯地将案上的青溟神杖送回何遇手里。
何遇注视着神杖,那枚精巧的玉石萦绕着淡淡青光,他看得出神,一些记忆碎片在何遇脑中渐渐浮现。
……那是关于张烈的记忆。
张烈出身贫苦人家,自幼父母死于瘟疫,张烈被其父的好友收养,和一群同病相连的孤儿们一起长大。
他天生神力,又甚是聪明勤奋,为人仗义勇敢,常替人打抱不平,故而深受乡人喜爱。
十五岁时,他到武平城一户大地主家当了个护院,拜锤棒教头为师,从此习得一身好武艺。
十六岁时,张烈迎娶地主家的小丫鬟阿凝为妻。小郎君雄姿英发,小娘子娇柔可人,夫妻二人情投意合,恩爱有加。
次年,张烈喜得一子,取名张悦,一家三口的小日子虽然清贫,倒也其乐融融。
为了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张烈除了护院、养马、押镖、送信之外,还经常向地主提请参加官府悬赏的剿匪行动。地主老爷认为此事能提升他自己的名望,遂准许。
于是,张烈在贴补家用的同时也积累了不少实战经验,对行军作战之事颇有见解。
二十五岁时,张烈的授业恩师去世,张烈继任护院教头,获得了属于他自己的田亩房屋,张悦也有幸成为了地主少爷的陪读书僮。
张烈三十岁时,一日,地主老爷忽然着急忙慌地找到他,让他将一封急信送给南方小城的亲戚,并且告诉他时间紧迫,让他即刻启程。
张烈觉得事出突然,颇有蹊跷,但他感念地主多年收留之恩,便未曾多想。当天午后,他便辞别妻儿,独自启程。
张烈快马加鞭,来回足足用了五天时间。回到家后,却见阿凝伤痕累累地倒在床上,气若游丝。从她的口中,张烈得知了一个令他怒不可遏的真相:
原来,他离开武平的前一夜,地主家那纨绔少爷犯了命案,地主当即封锁消息,借送信之名将张烈骗走,之后便嫁祸给了书僮张悦。衙府收了地主的贿赂,便把张悦当做凶手关押起来,草草结案。
张烈不在身边,阿凝独身一人孤立无援,心急如焚。她跑到武平城总兵府门前下跪申冤,恳求赵总兵还她儿子公道,一连跪了三天三夜。
卫兵禀报此事,赵旭却道自己公务繁忙,甩手交给文官处理。文官和衙府串通一气,即刻派兵将阿凝押走,重重地抽了她二十皮鞭。
搂着阿凝瘦小单薄的身子,看着她背上一道道深入肌肤的血痕,张烈只觉得每一鞭都狠狠抽打在自己心上。
他感受到深深的背叛,愤恨难平,后悔自己不该轻信人言。但此刻,他无暇自责,因为张悦还在牢中,还在等待着父亲的拯救。
张烈将阿凝带到城郊好友家中安置,当天夜里,他便一人一锤,匆匆前往狱中救子。
张烈来到大牢附近,正要翻墙而入,却见拖尸的车夫从后门走出,车上正是张悦冰冷的躯体,他已死于乱棍之下。
张烈悲痛万状,抢过尸体,背到郊野的一棵大榕树下安葬。随后,他径直走向地主家,双瞳木然,一路跌跌撞撞。
地主老爷亲自开门迎接,作出一副沉痛的样子,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大箱银子作为抚恤,打算息事宁人。张烈一把提起地主老爷的衣领,“咔嚓”一下将其脖子拧断。
鲜血,寒夜,张烈挥舞着师父赠予他的铁刺战锤,逢人便杀,状若疯虎,将地主少爷和一众家丁悉数杀尽。接着,他一把火点燃了这个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带着阿凝一路逃亡。
不久后,身受重伤的阿凝难耐丧子之痛与风餐露宿之苦,在张烈的怀中含泪而终。
张烈忍着钻心的哀痛,将心爱的妻子葬在儿子的墓旁。
从此,他孤身一人在饥寒交迫中艰难求生。他想过追随妻儿而去,可他心中抑愤难平,不甘心就此了断,他仍期望有朝一日,能为冤死的妻儿报仇雪恨。
后来,他遇到了上山采药的何遇。
何遇在牧云城经营一家医馆,家中世代信仰天溟教。在得知了张烈的经历后,何遇深感同情,从此对他悉心照料,好生安抚,与他结拜为兄弟,予他住所。
翻阅着天溟教的古籍,看着那些苦苦祷告的百姓,张烈常常思绪万千:
三十年来,自己始于微末,而又归于微末,腐朽的吏治给百姓带来的苦痛如同一把尖刀,刺穿他的心脏、切割他的肌骨。教义中的四海亲平之世逐渐成为了张烈的人生信念,更坚定了他亲手终结乱政、重整世道的决心。
……
无数的记忆残片在何遇脑海中渐渐消散。
此刻,他已明白,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锥心之痛,让张烈无法放下对赵旭的仇恨。而郎鸿恶事做尽,张烈自然也无法宽恕他。教义反对杀戮,理当宽恕他人之罪愆。可面对血亲之仇,还有那些恶贯满盈的凶徒,又当如何让受难之人得以雪恨?何遇内心纠结万分,这其中当真没有双全之法?
他凝视着神杖,暗暗下定决心。
“既然都说定了,二位大哥,那我先走啦。”
轻灵的声音中断了何遇的思绪,只见祝菁菁已站在军帐门前,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祝姑娘且慢。”何遇忙道,“外面雨大,夜路凶险,营中尚有空帐,姑娘何不在此歇下,待天亮再走?”
“不必啦,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