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一旁令狐行,同样出身晋地世族,但可能是王怀度、王怀通、王怀绩三兄弟的外甥,读书多了些,似乎见识也多了些。 就在叛军开始公然鼓噪,解除宿卫武装的时候,另一边,司马进达也带着写好的圣旨来到了齐王住处,并由中书舍人封常当面宣读了诏书: “太子之位,实为国本,苟非其人,不可虚立。自古储副,或有不才,长恶不悛,仍令守器,皆由情溺宠爱,失于至理,致使宗社倾亡,苍生涂地。由此言之,天下安危,系乎上嗣,大业传世,岂不重哉?! 自前太子薨逝,齐王曹铭,地则居长,情所锺爱,然性识庸暗,仁孝无闻,昵近小人,委任奸佞,前后愆衅,难以具纪。朕恭天命,仰至尊纲纪,属当安育,虽欲爱子,实畏上灵,岂敢以不肖之子,而乱天下? 故久不立也,期以皇孙贤明,可托魏之国祚。 然铭冥顽不灵,素视太子之位为己属,肆无忌惮,渐起不忠不孝之心,养凶淫悖伦之士,乃至于一朝发作,欲置亲父亲君于死地,岂能不除? 唯此事只罪铭一人,其男女为王、公主者,并可优存,仍托骨肉。 顾惟兆庶,事不获已,兴言及此,良深愧叹1 夜风中,满是甲士的院内,中书舍人封常战战兢兢念完了这封他自己刚刚写完的、实际上一封废太子的旨意,然后却不敢看身前下拜的齐王,而是扭头看向了带他来的司马进达。 司马进达叹了一声气,扶剑向前,却又主动对呆呆跪坐在那里的齐王单膝下拜,然后拔出剑来,拄着剑做解释:“齐王殿下,我其实大约晓得,现在攻击宫城作乱的那些人只是打着你的旗号,想自家回东都罢了,未必跟你有关……但是既然旗号已经打出来了,而且你还派了赵王去窥探,赵王还被圣人扣住了,却也不能怪圣人震怒,认定了你要作乱,然后下决心要处置你……而且,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关键是,咱们谁不知道,圣人想杀你许久了?1 齐王怔怔抬起头来,居然无法驳斥。 这才是他心里过不去的那个坎,他知道自己这次是被冤枉了,但圣人……他的亲爹,早就想让他死了! 这一点,整个东都都知道。 隔了片刻,就在司马进达有些不安到蠢蠢欲动的时候,齐王抬起头来问道:“只杀我一人对不对?” “自然如此。”司马进达赶紧点头,能不动粗,他还是不愿意动。 “不对。”曹铭想了一想,缓缓摇头。“司马七郎,若只杀我一人儿女保全,我就认了,但我死了,我的儿女果然能保全吗?” “当然如此,圣旨明言了,儿女并可优存,仍托骨肉……”司马进达赶紧重申了一遍。…. “还是不对。”曹铭缓缓站起身来,赤手空拳,却居高临下盯住了拄剑的对方。“司马七郎,这件事情是这样的……若是事后父皇认定此事是我图谋不轨,那我儿阿利被蒙上窥伺宫城的罪过,将来怕是也免不了一死……反正他不止一个孙子;而若是此事后父皇醒悟过来,晓得我是被人利用了,不由后悔,必然会迁怒你们今天这些做事的人,到时候我已经没了,反而是你们这些人会拼尽全力,撺掇父皇杀尽我儿女,以绝后患,是也不是?!你别告诉我,我父皇与你大兄干不出这种事1 司马进达愣在当场,竟也无法反驳。 而思索片刻,他也马上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赵王,为什么赵王今晚上忽然会去宫城? 如果赵王没去,自己这一招,说不得直接就把对方给弄死了,便是对方有这些话,他也可以当场做大方,允许对方将子女给放出去……然后再逼齐王自杀……但现在,赵王……为什么啊? “齐王殿下。”司马进达没有起身,反而就在地上抬起头来,面露不解。“我还是不懂,你为何要让赵王晚间时候一个人去宫城,以至于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齐王摔了下双袖,也有些沮丧无奈:“我能怎么办?我到底是曾摸到宗师门槛的人,对今日军变是有些气机感触的,但偏偏丹田坏了,一闪而过都算不上,也不知道是哪里会出问题,只看形势猜着可能是军变……才让老大走了一遭,却害了他。” 跪在那里的司马进达心里发虚,旁边的封常两股战战,而齐王本人也失魂落魄。 三个人全都在这个大风之夜被逼到了墙角,而且局势一触即破。 不过,三个人中间,司马进达却晓得自己尚拥有一点信息差,而且也晓得到了最关键时刻,却是强打精神站起身来,语出惊人:“齐王殿下……要不你走吧?” 齐王怔怔回头:“去哪里?” “甭管去哪里。”司马进达将剑插在地上,摊手无奈,言辞恳切。“殿下,现在的局面是,禁军虽然鼓噪起来,却只是想回东都,再加上圣人那里还有一位牛督公与不少忠心的人,你肯定没有胜算……没有胜算,圣人要你死,你不愿意死,那除了走,怎么办?要跟我们这些奉旨行事的人动手吗?一旦动手,你坐实了是此次兵变的主谋,反而要连累赵王。而且动手了,你又能如何?不还是或走或死吗?齐王,局势这么混沌,我们也不想动手。不动手,只能你走,带着剩下的子女走吧!也是我求求你了!你走了,我们找机会再放走赵王不行吗?” 齐王明显动摇,却又缓缓摇头。 司马进达急的不得了,当即将长剑拔出来指向对方:“殿下,不要逼迫我们1 曹铭反而摆手:“司马七郎,看在往日情分,给我半个时辰好不好?”…. 司马进达分外不解:“半个时辰有什么用?殿下这么拖下去,难道指望赵王自己趁乱逃回来吗?” “不是,我是要观成败。”曹铭深望着宫城方向深呼吸了一口气。 司马进达目瞪口呆。 而封常终于颤颤巍巍说出了一句话:“居然真是殿下吗?” “你们真的误会了。”曹铭无奈至极。“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做这种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