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浮现起来,带给乌伟民的不是怀念,而是厌烦。 还有一种不安和恐惧。 他怕他们家一朝回到解放前,再次过上那种看人脸色的日子。 乌伟民突然站了起来。 医院的一个什么主任马上迎上来,“乌先生……” 乌伟民懒得和他多说话,直接问道:“检查多久结束?” “总还要半个小时。机器就是这样。” 乌伟民也懒得继续听下去,“厕所在哪儿?” “这边就是。”那主任指了休息室内部的一个小门。 乌伟民没再看他,转身就进了洗手间。 他放了水,在洗手台前洗了手后,又有些气闷地拉扯开领带,解了手表,卷起袖子,低头往脸上泼了几把水。 冰冷的水让他精神一振。 别担心,没事的。 乌伟民在心里自言自语。 他父亲乌经纬还好好的呢。他姐姐乌亚男也好好的。天塌下来,总有高个子顶着。更何况,天塌不下来。 乌伟民深呼吸着,抽了擦手纸,将脸上的水渍擦干净。 他对着镜子照了照,确认脸上、头发上没有水滴,这才扔掉纸巾,将手表重新戴上。袖口扣好了。他正面对着镜子,将领带整理好。 他看起来很精神,很正常。 乌伟民鼓起腮帮子,长长吐出一口气,彻底平复了心情。 好了,没事了。 乌伟民转身就要离开厕所。 他的脚步顿住了。 乌伟民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余光看到了镜子里自己的倒影。 那个人影没有转身,没有和他一样往前跨步。那个人依旧正面对着镜子。 开什么玩笑? 这是什么三流鬼片的剧情? 怎么可能……哈!怎么可能! 乌伟民心里发出了“呵呵”的笑声,想要转头去确认,身体却是无比僵硬,根本无法扭动脖子。 如果……如果镜子里的倒影真的…… 想想那些传言…… 乌伟民的身体打摆子一般颤抖了起来。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吃力地抬起脚,就要继续往外走。 喀拉。 背后传来一声响。 那声音有些耳熟。 咔哒。 像是……像是他刚才解下手表,将手表放在洗手台上。 哗啦啦…… 水龙头被打开了,还有洗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那个人,正在重复他之前的动作…… 乌伟民像是被人从背后抽了一鞭子。他飞快跨了两步,来到门口,手握住了门把手。 门把手被扭动,但门像是卡住了,根本打不开。 乌伟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那门板却只是轻轻震动。 水龙头被关上了。 刷的一声,仿佛是什么人抽了一张擦手纸。 擦完手和脸,那个人接着会做什么?戴好手表、扣好纽扣、理好领带,然后、然后…… 乌伟民生出了一股迫切的危机感,更加用力地拉拽房门,还大声叫道:“快开门!开门!开开门!外面的人!舅、舅舅!七姨婆!阿生表弟!” 乌伟民将自己能想起来的那些远亲都喊了一遍。 他们明明就在外面休息室等着,刚还凑一块儿说话给他听呢。他那个阿生表弟还找他搭话,被他冷淡地打发了。 他那时候正心烦意乱,哪有心情理这些亲戚? 他们是不是因此报复他?是不是他们将门给堵上了?他们就是看出他家要乱了,才骑到他头上的吧? 乌伟民胡思乱想起来,狠狠踹了两下门。 他不是那种健壮的人,也不怎么去健身房,这么一番折腾,已经气喘吁吁了。 恐惧和紧张的心情让他觉得胸腔里一阵阵发疼。 他捂着胸口,弯下了腰,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身后没动静了。 乌伟民颤颤巍巍地扭过头,看向身后。 他只是稍微扭过头,看了眼身后。 他身后没有多出来一个人,镜子里也已经空了,里头是正常的倒影。 乌伟民大呼一口气,有些怀疑刚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重新直起身,握住了门把手。 门依旧没能打开。 喀拉。 乌伟民僵住了。 咔哒。 哗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