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屋漏偏逢夜雨!
一想到温县之内有骠骑奸细,潜藏了这么久都没有被人发现,然后现在居然在这么一个时刻投毒来搅乱人心,削弱兵卒士气,简直就是可怕至极!
如果任凭这‘奸细’肆无忌惮的城内其他水源投毒,岂不是
程昱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必须要找出这个奸细,亦或是这些奸细!
可是很遗撼,几个时辰过去了,查找奸细的审讯,没有丝毫的进展。
确实有兵卒擅离职守,但是那些兵卒并不是无故离开,而是被另外一个军校,叫去干别的活了
那个军校要人搬运防御物品,便是四处拉人头。
而在这个过程之中,水井边上一直都有人陆续来打水,谁也不确定究竟是谁‘投毒’
随后进一步调查的结果,就象是劈劈啪啪的在扇程昱的脸。
没有人投毒。
因为,同样是同一个水井打出来的水,有些人喝了,并没有出现‘中毒’现象
只不过是底层军校的慌乱,再加之普通兵卒民夫的偷懒而已。
所谓‘投毒’,只不过是那些民众兵卒偷懒,没烧开就直接喝了凉水,而城外被污染的水源,多多少少也混杂了一些到了城内。
正常烧开再喝,也没什么问题。
然后那底层军校一看,自己手下兵卒上吐下泻,为了避免承担程昱再三强调要注重卫生,要烧开才能饮用的号令责任,便是听到了医师说‘有可能’,便是忙不迭的就顺水推舟,一口咬定是‘投毒’了
虚惊一场。
可是程昱好不容易伪装起来的‘瑞智冷静’,却因为这一件事情,显得如此脆弱可笑。
一件原本很简单,甚至只需要多询问几句,多了解一下,多走访一圈,就能够解决的问题,被程昱‘不细致’的,‘粗暴’的处理模式搞砸了。
关键是不仅仅只有水井这一个问题
‘报!军师!西门粮仓…粮仓失窃!’
‘报!北面城墙哨位…哨长被人发现勒死在角楼,配刀…配刀不见了!’
‘报!城中城中流言四起,说说程军师早已秘密降了骠骑,要把全城人当功劳献出去’
‘’
即便是温县之中,有人,有兵,有粮草,有器械,按照道理来说,应该是稳固的,让人安心的,但是实际上,并不是如此
每一个爆发出来的问题,都象一把重锤,狠狠砸在程昱的心防上。
他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眼中布满血丝,哪里还有半分‘浴后重生’的从容?
在华丽的衣袍之下,只有被逼到绝境,困兽一般狂躁与多疑。
按照道理来说,程昱现在的情况,只需要有人给他一个指点,就象是在之前那个亲卫的暗示,亦或是干脆有人站出来,替程昱暂时的抗下一部分的压力,让程昱能有有一点时间,有一点空间去恢复,去重新整理思路,那么程昱多半就可以象是之前一样,通过自我的暗示,自我的调整,重新恢复成一个冷静的智者。
但是,很可惜。
因为李老四的事件,所以程昱不敢,也不能再相信任何中低层的军校兵卒,他必须知道更多,了解更多,掌握更多,他不再相信任何人,尤其是不再相信那些底层兵卒和百姓。在他眼中,每一个靠近的人影,都可能是骠骑的爪牙,或是心怀怨恨、意图报复的‘鼠辈’。
这就导致了程昱根本无法得到有效的休息。
‘浴后重生’的buff,只是治标不治本。
封建王朝的独裁者,也不可能轻易松开手中的权柄。
于是,很自然的,程昱选择了紧紧握住这独裁的权柄,疯狂的挥舞,一次又一次的来彰显这个权柄对于他人生死的控制权,来弥补内心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的恐慌。
‘封锁消息!再敢传播谣言者,斩立决!家眷连坐!’程昱的声音因过度压抑而扭曲,‘加强巡逻!凡形迹可疑者,无需禀报,就地格杀!’’
他下达的命令一条比一条酷烈,试图用血腥的铁腕封住所有可能泄露恐慌的缝隙,也试图用杀戮来证明自己对这座摇摇欲坠的城池的绝对掌控。
他再次走到城头巡视,这次不是为了稳定人心,而是为了震慑。
程昱穿着那身昂贵的华服,在温县的城墙上行走,刻意挺直腰背,目光阴冷地扫过每一个值守的士兵。然而,他看到的不是敬畏,而是一片死寂的麻木之下,深藏的恐惧、怀疑,甚至是怨毒。
就在这时,一份沾着新鲜泥土的情报被紧急送到他手中。
这一份情报,是一个浑身是伤、仅剩一口气的斥候拼死带回的。
竹简上的字迹歪斜潦草。
‘西北八十里黑石峪发现辎重车队护卫有薄弱屯粮之所速’
程昱的心猛地一跳!
辎重?护卫薄弱?
黑石峪?!
他脑中瞬间被这个信息占据。
信?还是不信?
南边的威胁是真是假?北面的调动是移军还是陷阱?西面的金鼓是实兵还是疑阵?
而那个河边钓鱼的身影
那个让他付出惨痛代价才窥得一丝端倪的‘替身’
他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骠骑斐潜本人,此刻又在哪里?在谋划着什么?
骠骑主力很可能已经完成了战略迂回
也有可能是在准备围点打援
甚至只是展开了心理战的升级模式,继续利用程昱的混乱和内部矛盾,通过散布谣言、制造恐慌,甚至策反温县内部人员,不战而屈人之兵。
任何的可能,都是可能。
无数个问号在程昱脑中疯狂旋转、碰撞,搅得他头痛欲裂。
他感觉自己被无数根无形的丝线紧紧缠绕,每一根丝线都连接着一个真假难辨的情报,一个心怀怨恨的士兵,一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