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侍卫的大小船只共三十艘,装载嫁妆辎重的船只二十艘。 一行船队浩浩荡荡,把宽阔的河面塞得满满当当。 辛夷扶着隋阿娇下车,一眼瞧见赵珉珉正乘坐肩舆登船。 昔日在宫中受尽冷遇的公主,竟有今日这般荣耀,赵珉珉颇为扬眉吐气。 她还嫌弃无有丝竹鼓乐,立在船头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可太监们不敢鼓乐,谁知道乐声一起,会不会引来暴民。 “暴民?一群暴民算什么!来了便是送死,本公主还怕他们不来呢!来人,立刻鼓乐,不然,本公主便要治你们的罪!” 太监们只好照办。 河边立刻响起震天的鼓乐声,惊得河边草丛中的飞鸟扑棱棱直入云霄。 “谁叫鼓乐的!” 邱达骑马而来,奔马至河边,直接飞身上船,立在船头不知与赵珉珉说了什么。 鼓乐声便停了。 赵珉珉气得拂袖而去,待邱达下船,花间还追到船下,趾高气扬宣读赵珉珉懿旨,说邱达不敬公主,要罚邱达三个月的俸禄。 “瞧她那张狂样儿!”合欢对着花间直翻白眼,“邱大人的名讳也是她一个宫女能叫的?邱大人没给她两巴掌,都是邱大人涵养好!” “她又不是自己要叫的,是传达公主的旨意,”辛夷颇有几分幸灾乐祸,“谁叫邱大人违背了公主的意思?公主出嫁登船,岂能没有丝竹鼓乐之声?传出去多寒碜啊。” 合欢跟辛夷说不到一块去,嘟嘟囔囔去后头朱轮车上收拾行李了。 等公主安顿好了,剩下的贵人们才开始登船。 隋阿娇头一回坐船,不免有些好奇,扶着辛夷的手都在抖,生怕一不小心,就掉进水里头。 辛夷抿嘴偷笑,隋阿娇就轻轻掐了她一把:“小妮子,笑什么笑?你也是头一次坐船,一会儿可别乱跑,小心被人挤到水里,这船这样大,你若是掉进水中,一时无人发现,被水卷走可就万事休了。” 辛夷黯然。 她可不是头一回坐船了。 小时跟着爹娘游山玩水,她没少坐船。 后来被充作官伎,随船一路北上,那些金吾卫为了讨好徐明友,特地把她衣裳剥得精光,用绳子绑着,扔进水里拖着玩儿,美其名曰水中龙女,逗得徐明友乐不可支。 辛夷就是在那个时候学会了凫水。 细想从前,她沦落风尘后还学会了不少本事呢。 那日在义庄,真的该好好谢谢徐明友,光是鱼脍和炮烙,还是太简薄了一些。 众人登了船,辎重马匹马车等物件才开始装船。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听得林中一片喊,不过片刻功夫,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如潮水一般冲出来。 他们个个手里都拿着家伙事,不是棒子便是石头。 虽然看上去面黄肌瘦,但每个人的眼中都放光,那股子气势丝毫不比征战沙场的军兵差。 “哎呀,暴民来了!” “快开船!快开船啊!” 船上众人乱糟糟地喊着,一个个东跑西颠,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慌乱之中,有人的鞋子被踩掉了,有人被撞下了船跌入水中,到处都是哭爹喊娘的嚎叫。 暴民还没杀上来,众人自己倒先乱了。 隋阿娇在短暂的惊慌之后,迅速镇定下来。 “辛夷,合欢,”她扯着二人沉声吩咐,“咱们的船上不能乱,你们两个带着人吩咐下去,叫大家不要跑,回舱中待着,咱们的船已经离岸,那些暴民攻不上来,再者,邱大人还在岸上与暴民对峙呢。” 合欢急得直跺脚:“可咱们的嫁妆箱笼还都在岸上。” “是人重要还是钱重要!”隋阿娇轻声呵斥,“我乃永丰长宁郡主,是金鸣王还未纳入宫中的妃子,这一路行到金鸣,谁敢慢待我?难道我还愁无钱吃喝吗?合欢,你也跟辛夷学学,辛夷比你小,做事却比你老道,咱们俩说话的工夫,辛夷已经把场面镇住了。” 辛夷带着杜鹃、锦葵和清明,找了几个孔武有力的老嬷嬷,从船头呵斥到船尾,大声传达隋阿娇的意思。 有慌乱无法听指挥的,或者故意唱反调的,辛夷抬手便打,跟着她的老嬷嬷下手更重,打得那些人不得不听话。 她一边训斥安抚船上的人,一边点出会水的船夫,叫下去救人。 这边船上很快便安静下来。 隔壁的许佳屏有样学样,几乎是隋阿娇做什么,她便跟着学。 最惨的是何织瑶。 船还没开出去,她那船上就少了一大半的人,有的是被撞下船的,有的是自己害怕主动跳下船的。 其中大多数都是旱鸭子。 何织瑶竟然不管不问,拼命喊着叫快些开船。 她的船按理是要排在隋阿娇这只船后边的,这下子反倒超过隋阿娇的船,竟赶到公主凤船前头去了。 可怜那些在水里扑腾的宫人,因救援不及时,竟有十来个被淹死了。 剩下的人,分别被隋阿娇和许佳屏船上的船工救了。 天光大亮,行船渐行渐远,岸边的打斗声消弭无形,不知那些暴民最终结果如何